我很好,你别忧伤
广东,八月延续着夏日的炎热,但会偶尔飘落几场小雨,给拂满尘埃的城市沉淀了污秽带来些许清新,这种味道令人久久不敢忘去。
2005年8月17日,你与世长辞,留我一人哭得撕心裂肺。
在距离死亡还剩五分零四十秒的时候,你躺在我怀里,柔柔地轻声对我说:“顾杉,你不好,我会忧伤。”
那么平淡、简单,就像你天天在家问我‘你吃饭了吗’。但我知道你已筋疲力尽。
自你的手从我脸庞垂落下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你平缓或急促的呼吸声。
你走后,我不敢哭的太用力,怕惊醒到你。
你说,我不好,你会忧伤。
你走了,我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爱你。以前,你给的爱总是太多太多,多到我懒得还你,现在,你的爱随着你不在了,我想偿还却无法归还。堵在胸口的所有情绪,压得我快要不能呼吸,只能拼命大口大口喘气。
眼泪,黑暗,空房间,一个人,这些没有你后必不可少。可是你跟我说,我不好,你会忧伤。所以,我不敢。
我只敢开着灯坐在沙发上咬着胳膊发出闷闷的呜咽,在泪留到止不住时拧开水龙头把自己按进水里,在累到困了的时候安静地趴在案台上不肯睡去。
我怕,我怕一觉睡醒,就忘了你已离我而去,然后又重新来过,让你担心、忧伤。
我努力忍着,忍着不让自己哭得太伤心,我坚强地让自己看起来好很多,我咬着牙熬过了你的葬礼,我把胸腔里的疼痛化成指甲扎进肉里……就让我不听话一次,你就照往常一样理解为任性,依着我慢慢好去。
终于我可以看着你的灰白照片,跟你说“任东,我很好,你别忧伤。”然后沉沉睡去。
在你离开的第三天我过得很好,不哭不闹。只是吃饭有些难受,晚上有点睡不着,一个人会觉得孤单,但都没有关系,见到他人我依旧会微笑。他们叫我不要笑,说还是哭着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我没无法压抑住内心的酸楚,死死忍着在他人离开以后,在曾经我们打闹过的街道,竟不怕丢人地蹲在无人街头嚎啕大哭。
任东,为什么会那么想你,是那种无法克制地想念。
十一月天气已渐渐变凉,短袖再也无法抵挡深秋的风寒,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全穿起了薄薄的外衣。
如果你在,你一定会揪着我的耳朵大声地告诉我‘杉杉,天凉了,赶紧加件外套,不然看我揍不揍你。’然后假装举起拳头。
我故意反嘴顶你‘来啊来啊,看你敢不敢。’
最后是你温柔的包容。
活在你的城,就一直记住或者总能想起与你有关的事情。人是不是就这样,总在再也找不到等不了的时候才想到缅怀过去。
你看,我又看见你在递给我热咖啡时我不小心洒了自己一身你骂我猪一样的样子,看见你在我过马路心不在焉叨叨地跟你说吃什么吃什么时你紧张又无奈的表情,那时候为什么没体会到你拳头落得那么有爱,只会委屈巴巴地可怜了一晚上,说你不喜欢我了。
原来,是你在宠坏我的无理取闹,现在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我决定离开这个最熟悉你的地方,去另一个城市。
十二月我背起背包拿起相机去旅行,没有目的。
任东,事实却是,我是去忘了你。
去完成你答应过却没法完成的事。因为你一直没空而没空的我,终于在你以后都有空的时候出发了。
出发前晚我抱着残留的你躺在草地,在那漆黑如墨的夜里用相机对着天空留下了满天星。
这是我们的第一站,离你最近的地方。
我想,照片上一定有你。
清晨,我,残留的你,如墨的照片,同着满座陌生人的客机,出发了。
万里晴空,像你还在的天气一样,我们的心都在渐渐晴朗。
离开了你,我依然不懂左右,迷茫站在陌生街头,跌跌撞撞沉默着。
任东,我想带你去看世界著名的河,你愿不愿意?可是,要怎么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静静的等着,你却也和我一样沉默。
任东,我看身边经过的人他们都好开心,是不是他们也像我一样碰见了你,爱的人。
为什么他们可以牵手拥抱,而我却只能把残留的你越留越少。
但是,没有关系,我会渐渐忘记你,忘记那些忧伤,对你说声我很好。
我要在各个城市中冲刷淡你的影子,我要在回到原地的时候闻不见你太过浓厚的味道,我不要在你的城市里再感觉到你的拥抱,忘了你,我就会很好。
你也忘了我好不好,在另一个地方,别再为我忧伤。
我们都这样,等到无法挽回,才知已无法自拔。可怕不是从未得到,而是突然失去,还愿余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