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还是走散了【1】

我觉得自己最大的特点就是穷。

我穷的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旁边的女孩们花枝招展，而我只穿着那套灰不灰，紫不紫的校服。

那时候的你，眼神清澈，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透着一抹温柔，虽然你只是随意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衣与卡其色的裤子。那天你的笑容很淡，神情很疏离，但不管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你是一个发光体的事实。

再后来很漫长的时光里，我钟爱这两种颜色的衣物，钟爱到不由自主，钟爱到某天我打开衣柜时，会因为里面单一而整齐的颜色吓一跳，然后，深深的陷入轻易不敢碰触的思绪里。

“这是林溪语，她的英语说得很好。”英文老师很兴奋地向你介绍我。她在策划一个英语舞台剧，把高一所有因为说得好的孩子们全叫来了。

那是一个周末，其他同学都穿着自己的常服，只有我，因为过于窘迫而穿着校服。

老师说我英语好的时候，二班的段苏很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那一声像枚隐形的小钉子，一下就钉进了我心里，没见伤口，却隐隐的痛。

最终舞台剧由你和段苏演男女主角，因为我私下去找老师说，我周末无法全天参加排练。

从学校出来后，我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我终于不用面对你感受那种自卑得不能呼吸的痛了，金希岩，其实呀，很多事情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料到了结局，之后我所有的折腾，都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散场的时间。

舞台剧的演出很成功。你在台上的表现简直吸走了全校所有女生的心，但是听说，你和段苏因戏生情，好像有点什么。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在背单词，我马上就要把词典里以字母A开头的单词背完了。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越是穷，便越要刻苦。可听完那两个女生的闲话后，剩下的二十个单词，我就无论如何也背不出来了。我在学校里努力了半天，回家帮妈妈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努力了半晚，最后在零点到来的时候，终于绝望的哭了。我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妈妈听到，于是咬着一个本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小小的书桌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得那样伤心，是因为背不出来单词，还是因为已经和别的女孩的名字连在一起的你？

第二天，我的嗓子突然就哑了，是那种低沉的沙哑。早上刚好有年级公开课，三个班一起在大教室里上课，老师事前不知道我的嗓子哑了，便叫我起来背诵课文。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中响起，像钝刀刮在木板上一般，羞愤顿时覆盖了我，我恨不得化作尘埃，被一阵风吹散。有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响起，和着我沙哑低沉的声音，和我一起背诵那篇写的很美的英语课文。

金希岩，我从来没有听过谁用那样好听的声音读英文，那声音像清溪穿过密林，像小鸟飞过蓝天，向马儿奔过草原，像爱经过心房。

沐浴在清晨阳光里的少年眉目清俊，一句一句的背着英文，完全跟着我的语速。背完最后一句坐下时，我以不知道到底是你拯救了我，还是有什么东西把我拉往了一个更深的地方。

         ——本文选自《花火》2016.2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