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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贤德:消失的老宅庄

2023-04-24  本文已影响0人  豫南农民工

吴贤德消失的老宅庄

我出生在豫南大别山下,一个偏僻的丘陵山区,老宅庄坐落在山脚下,这个35年前曾经轰轰烈烈,住着一百多口人的老宅庄,如今,走进庄子见到的是残垣断壁,变成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地方,一个人走在老宅庄里,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发怵。

老宅庄分上庄子和下庄子,巧的是,两个庄子前,都有一口面积不大的水塘,我没离开老家时,每年春节前,都会请鱼网户(方言,就是捕鱼的人)来庄子,在水塘里撒下大网捕鱼,每家每户能分好几斤鱼,如今两口水塘基本被淤泥填平了,连个小虾也难见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就是我们家所居住下庄子前,这口在八十年代令全庄人伤心和害怕的水塘,说出这口水塘的可怕和恐怖,也许大家不会相信,但是个真真切切的真实故事,一连5个夏季,每个夏季庄上的孩子,就有一个孩子,被庄前这口平静的水塘,无情的“吞掉”一个(淹死),庄上孩子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们,甚至出庄见塘色变。

那时,我在生产队担任民兵排长,一气之下,真的想把这口庄上人人恨和人人怕的水塘填平,让它永世不得翻身,可是,当我把自己的想法,上报给大队干部时,大队干部们劝解说,把水塘填平了,全庄几十口人,饮水、洗衣、洗菜等要跑远处不说,上面两口大塘灌溉下面庄稼,庄前水塘是必经之路。这口水塘填不得。

填又填不得,埋又埋不得,绝不能让悲剧在这口水塘里重演,经过几个生产队干部商量,去外地请“阴阳”仙(迷信),让阴阳仙帮助我们,在阴阳仙指点下,六月,把塘里水全部抽干后,再把塘里淤泥清理掉,暴晒一个月左右,给塘灌水时,找条黑狗扔进水塘里。

奇怪的是,这口水塘从此真的平安无事了,阴阳仙传授给我们“奇方”中不中,起没起到作用,是不是阴阳仙的神秘妙方,制服了庄前这口怪水塘?至今仍是个难解之谜。迷信毕竟是迷信,奉劝大家不要过于相信,相信科学才是硬道理。

老宅庄是个长条形村庄,庄上住户20多家,最大的姓氏是我们吴姓,其次是曹姓、温姓、王姓、胡姓、张姓、钱姓、田姓。第一个从老宅庄消失的住户,也是我们家的邻居,姓田,论辈份,我喊他舅爷,他和舅奶有一个女儿,女儿出嫁后,舅爷和舅奶成为庄上“五保户”。平时喊他老田舅爷。

父亲生前常常告诉我说,我的太爷爷和爷爷、奶奶去世时,3岁的父亲和7岁的姑姑,是靠太奶奶拉扯大的,姑姑10岁时,太奶奶为了养活父亲,就把姑姑卖给地主家做童养媳了,太奶奶年纪大了,每逢雨雪天,由于挑水塘离老宅庄较远,加之山路滑不好走,裹着小脚的太奶奶和父亲,吃水成了大问题。

老田舅爷年轻时,对太奶奶和父亲的帮助很多,每逢雨雪天气,老田舅爷总是在把自家的水缸挑满水后,再把我们家的水缸也挑满水。父亲让我记住,一定要知恩图报,老田舅爷没有儿子,表姑不在舅爷和舅奶身边,舅爷年纪大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毫无选择和义无反顾的帮他。

父亲因病去世后,我虽然只有17岁,但我始终不忘父亲生前的叮嘱,每逢雨雪天气,在先把自家水缸挑满水后,再把老田舅爷家的水缸挑满。老田舅爷去世时,利用我在生产队担任队长的机会,把全庄人召集一块,把老舅舅爷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老田舅爷的丧事办得并不比庄上有儿子的老人差。

91年3月,为了增加家庭收入,我从老宅庄里走出,来到江南鱼米之乡吴江打工,90年代末,村里人怀揣着打工挣的钱,老家兴起建房热,老宅庄过去的土坯茅草房,变成了一幢幢小“洋楼”,城里人拥有的大彩电、冰箱、太阳能热水器等,逐步走进农村家庭。逢年过节,老宅庄热闹非凡。

老宅庄在变化,老宅庄里的人也在变化,老宅庄的最大变化就是孩子们,2000年后,老宅庄上堂弟的孩子,第一个从老宅庄跳出“农门”考上大学,从此,老宅庄不隔几年都会传来XXX家孩子,考上XXX大学了,考上“211”、“985”名校。有的孩子学有成就,成为工程师和处级干部。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

2013年农历春节,堂侄结婚,我和妻子带着孩子,从郑州返回老家参加堂侄婿礼,走进村头一看,真的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打谷场上停满了五颜六色各种品牌小轿车,不仅有几万和十几万块钱的普通汽车,也有几十万元高档汽车,一个过去穷得叮当响,一天三顿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山村,今天村头能停这么多轿车,真的是祖祖辈辈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堂侄大学毕业,他和堂侄媳在郑州工作,婚礼按照老家风俗,请有专门做菜厨师,设有账房、支客……婚宴酒席桌上,来自四面八方的亲朋好友,举杯开怀畅饮。划拳声、猜枚声,一片欢声笑语,婚宴散席,参加婚宴的七大叔、八大舅、九大姨,个个喝得脸给脖粗,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2015年后,曾经人欢马叫的老宅庄开始走向衰落,庄里的房子逐渐变成人去楼空,一些曾经让人羡慕的宽大漂亮的楼房,由于年久失修,风吹日晒和雨水浸蚀,变成危在旦夕,随时就可能倒塌的险房。房前屋后,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老宅庄里的人去哪了?先以我们家为例,我在郑州工作,弟弟在杭州工作;93年,我们家在郑州买房,就没有回老家老房住过;侄子和侄媳妇在广州工作,弟弟在广州买房,弟媳在广州带孙子,弟弟的老家老房同样,二十多年没人住成为空房。

老宅庄除我们空房外,堂弟在杭州买房、堂侄在浙江嘉兴买房、干弟弟在上海买房、老表在深圳买房、同学在温州买房、钱木匠在洛阳买房。有在乡镇街道买房、有在县城买房。曾经的邻居,成了几年难见一面的天南海北陌生人,一些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今天就是面对面也不认识了。好多邻居甚至一辈子,也难见一面了,永远失去了亲情和乡情关系。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抽出时间,回到老宅庄转一转,在老宅庄里寻找童年,背着母亲缝的布书包,开开心心和庄上小伙伴,去大队里小学上学;星期天,背着粪筐满庄跑拾猪粪;农忙放假,牵着牛上山放牛;晚上,挤在打谷场人群堆里,观看露天电影;放学回家路上,跑到水田沟里,捉鱼摸虾、掏黄鳝。这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离开老家30多了,不仅老宅庄即将消失,老宅庄里父辈老人们,也在一个个淡出我们的视野。老宅庄曾经轰轰烈烈的日子,只怕永远不再见了,但老宅庄音容面貌,永远刻在我们这些远方游子的心中,是家乡那片黄土地养育了我。(感谢中国作家网、江山文学网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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