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直播
救援直播
各位观众，下面插播一条突发新闻，一男子爬上我市百货大楼楼顶疑似欲跳楼轻生，有关部门正组织力量展开救援。目前事发路段交通拥堵，请各位市民不要围观，以免阻碍救援行动开展。我台记者凌璐正赶赴现场，我们将持续为您报道救援进展。
下面继续为您播报新闻:践行党的惠民政策，切实帮扶困难群众。今日，市委书记刘长栋……
1 凌璐
“行行行，把声音关了，又开始陈词滥调了，我听着就烦。”凌璐皱了皱眉，把头转向窗外。
“好嘞璐姐，我正想关来着，这稿子是我写的，现在下笔就这套路，我自己都烦。”
“得嘞小王，你来这一套不是挺行云流水的。别说没用的，咱们难得出回现场，检查一下连线设备，这些玩意几年没用了，虽然咱这小台没什么人看，一会也别出什么岔子。”
“哎呀你就放心吧璐姐，来的时候我都看一遍了，离百货大楼还有俩路口，行，那我再检查一遍噢。”小王对着凌璐一脸憨笑。
凌璐没有答话，再次转过头，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奔逃出她的视线，一种说不清的忐忑从她心里生出来，她也想逃。这么多年，凌璐采访过身价上亿的企业家，接待过省里来的领导，跟着警察抓过逃到本市的逃犯……她都没有过此刻这种紧张感。“像是个刚入行的菜鸟。”凌璐在心里自嘲。
车离百货大楼一二百米的时候开不动了。正值傍晚，平素这个时候外围工厂的通勤车辆已经足够让人头疼，此刻前方的十字路口更是水泄不通，嘈杂声四起。
“让一让，电视台，各位让一让诶!”小王抗着沉重的摄像机在前开路，凌璐穿着高跟鞋，职业装裙子的开叉有些小，捯着小步在后面勉强跟上，总算挤到了人群前头。
百货大楼几幅巨大的广告牌自上而下挂在墙上，因为经年不曾换过有些破旧，这座工业小城的天空和往常一样透着灰蒙蒙的压抑。
像是扫描仪一样，凌璐的目光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反反复复的把楼顶和天空间的区域看了几遍。
人呢!凌璐心里一惊。难道跳下来了？
凌璐忽然心跳加速，感到一阵恶心。
“璐姐你没事吧，你脸色挺难看的。”
“可能这太吵了，刚才又走的有点快，你去了解下情况吧，我没事。”凌璐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这一刻凌璐心里明白，她的紧张和忐忑从何而来，这次她要直面一个人的生死，然而不管那个轻生者是谁，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故事，她都不希望对方从这座不高不矮的楼上跳下去。
“准备连线吧，你说的请况我都了解了。”几分钟后凌璐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扔挂着些许细密的汗珠，她理了理头发，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向上弯了弯嘴角，强迫自己恢复往常镇定的样子。
观众朋友们，我是记着凌璐，我在百货大楼救援现场为您发回报道，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就是百货大楼，目前事发现场围观群众较多，警方已经在现场维持秩序，大楼一侧，消防队员正在准备救生气垫。下面请看我们航拍的画面，我们看到，男子始终带着面具，目前尚不清楚该男子的身份和动机，现在他正用铁丝将通往大楼顶部的门加固封锁，据悉，门事先已被男子从外部锁住，看来该男子并不想与救援人员接触。据目击者称，该男子约18时左右爬到楼上，并翻越栏杆坐在建筑边缘，看上去情绪还算稳定，目前为止并没有过激行为。我是凌璐，我们在现场持续为您关注事件进展。
“快看，人出来了，人出来了。”围观人群一阵骚动，说话的人语气竟有些欣喜。凌璐寻声瞪了那人一眼，好事者的面目让她鄙夷，那人脸上有一种小时候过年等待春晚的期待。
凌璐抬起头，此刻一个穿着大花衬衫，脸上戴着小丑面具的微胖男人坐在楼顶，正拿着自拍杆对着手机比了一个剪刀手。他的模样穿过嘈杂稀薄的空气，略过长长的睫毛，射入凌璐眼底。
竟然在自拍？凌璐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跳楼的时候还能对着镜头举起剪刀手来个自拍？这算什么？扭曲的乐观主义？不然就是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想死。可是这个人的感觉，好熟悉啊……
“璐姐，璐姐!”
“嗯，啊？怎么了小王？”凌璐刚才楞了神。
“你今天怎么了有点怪啊璐姐，身体还不舒服么？”
“没事，领导那边说要继续报道这个事，听说刘书记要来指导救援，我在想一会要釆访他呢。”凌璐故作淡定，语气有些不稳，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失了声，连清了清嗓子。
“啊，璐姐，你不舒服的话，要不这活我来？”小王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关切。可凌璐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没安好心，虽然刚来台里没多久，这小子可是做梦都想着和她争位置。
凌璐摆了摆手“我没事，放心吧，进展怎么样了，这马上过去一个小时了。”
“消防员和警察正开上面的门呢，锁的那叫一个结实，好像都用上破拆设备了，台长的意思，让我们看情况尽量靠近轻生者，再连线一次。”
观众朋友们，我是记着凌璐，我现在在百货大楼的救援现场，目前呢，我们这个消防队员和警方已经是用破拆工具打开了楼顶通道的门，我们现在正在楼顶，因为刚才救援人员的动作，男子目前有些激动，我们看他已经站在了大楼边缘，非常危险，我们希望”……
“再过来我就跳啦!”
“我们希望有辩认出男子的家人或朋友尽快赶到现场。”
男子的一声嘶吼传入直播画和凌璐的声音一同在电视台的直播中传出。
凌璐突然停住，话筒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手心的汗珠随着话筒掉在地上，碎裂。
“璐姐!璐姐……”小王用手捂着半边嘴巴，想叫凌璐又不敢大声，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肖堔，你给我下来!”凌璐转了身，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打破了宁静。
“老公，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有什么话回家说好么。”凌璐说话间带着哭腔，向前跑了几步，又慌张的停下来，眼泪在她好看的眼睛中越积越多，片刻就要花了眼妆。
“璐啊，你出轨了吧!”……
现场的连接信号不稳定，刚才凌璐为我们大致介绍了现场的情况。我市领导目前已经赶赴现场指导救援工作。感谢您收看今日新闻，下面为您转播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
2 肖堔
叮咚，邮件的提示音将肖堔从书房的沙发上吵醒，已是下午，太阳的余辉挣扎着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墙上的光晕仍有些刺眼。
肖堔点开了邮件:“您好，认真阅读了您的作品，但因不符合市场需求，不予出版，感谢您的创作。”
“呵!”肖堔一声冷笑。
“我整日生活在谎言里，当然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心甘情愿的被骗，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样一切不会有什么改变，我也不曾活过。”一旁的写字台上，摆着昨夜写在稿纸上的一段文字，肖堔看了一眼，将纸揉作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卧室一如既往的凌乱，肖堔进去叠了被子，铺好床单，这么多年，妻子还是改不了睡觉满床滚的习惯，这会她早已经上班。
一想到这，肖堔便感到绝望，他甚至怀疑妻子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陪领导上床。
这不是第一个绝望的下午，自从肖堔收到那段视频之后，每一天都是绝望的。视频里凌璐笑的花枝乱颤，甚至有些风骚，一旁的老男人色眯眯的搂着凌璐的腰，走出一家情趣酒店，肖堔认得老男人正是凌璐的领导。
视频里的女人和他朝夕相处的妻子判若两人。即使相信凌璐出轨，肖堔也不相信，这个性事方面一直保守的女人，会和别男人去情趣酒店开房。可视频摆在眼前，这个曾经被肖堔视作生命之光的女人正变成一颗流星，从肖堔的世界中迅速坠落。
收到视频已经一个星期了，肖堔忍了再忍，一再的小心试探和旁敲侧击都被凌璐一句“你有病吧。”无情驳回，肖堔终于忍不了了。他从书房的垃圾桶里翻出昨天写的纸条，看了又看，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心底萌生，他想要看看真实的凌璐，求证真相的欲望一如三年前一般强烈。
“你们现在知道我在这的原因了？我想要看看她真实的样子，至于为什么要开直播，大概是这种心情不知道跟谁说吧，但是那些期待我跳下去的，我告诉你们，让你们失望了，我是不会跳的!”肖堔刚对着屏幕，交待了自己要跳楼的动机。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超过一千，肖堔做了一个“耶”的手势，没人看见他面具下的表情。
“你妻子要是不来怎么办？”直播间里的发言一条接着一条，肖堔刚好看到这个。
“疯子哥这个问题问的好，你们放心，她一定来。”面具下的肖堔苦笑了一下。
“就像歌里唱的，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兄弟我懂你。”叫疯子的人又在屏幕前敲下一行字。
肖堔封住的门被切开，一群人涌上天台。
“再过来我就跳啦!”破门而入的救援小组一时不能有所进展。
掉落的话筒，同志你要冷静的喊声，楼下围观人的骚动，直播间里飞速刷新的评论和肖堔都不再有关。
他只注意到，她慌张的步子，眼里的泪光和带着哭腔的命令似的呼求。
“璐啊，你出轨了吧!”语气平和温柔到不像一句质问，此刻的肖堔，看着凌璐有些心疼。
“没，没啊。”凌璐下意识的回避，眼神闪躲。她也曾想过这种事情会败露，她在心里预演过肖堔和她大吵一架，当她诉说过心里的苦楚，这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会软弱的选择原谅，温柔的像以前一样给她一个拥抱。这三年肖堔在家洗衣做饭，小男人的样子印在自己脑中，她早已忘了，肖堔最初令她着迷的样子，那是一种专注，认真，近乎有些偏执的男性特质，那时候，肖堔也是一个记着。
“你们看到了么，她到现在还骗我。”肖堔把自拍杆固定在栏杆上。天色渐暗，北方的夏夜已经有些凉意，一阵风吹过天台，肖堔感觉格外的冷。
“你在直播？你有病吧肖堔!”凌璐把脸转向一边，极力的躲避肖堔的镜头，眼泪大颗的往下掉。此刻的凌璐羞愤难当，强势惯了的她没有意识到，平素习惯的语言模式会给彼此造成怎样的伤害，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时刻。
“你看，你说话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从前的你，你让我好陌生啊!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老婆会出轨，会和别的男人去情趣酒店开房!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那个老男人打开了你的欲望之门？还是你本来就是个x货!”肖堔歇斯底里，仅存的尊严和嫉妒之火让他出口的话变得恶毒，情趣两个字被他过分重读显出一种恶心的语调。
“对!我就是个x货，不然我靠什么上位，靠像你原先一样一丝不苟的写稿子报新闻？你知道台里竞争有多激烈？没关系没背景我能靠什么!我不这样，我们两个吃什么，喝什么？难道靠你那三年两万块的稿费养家？醒醒吧我的大作家!”
肖堔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鼓励自己写作，三年来没有一句抱怨的妻子说的都是谎言，在她的心里，自己如此不堪。凌璐的话重重的敲击着肖堔的心脏，碎裂成粉末。跳吧!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想起。
“什么情况？被绿了？；兄弟挺住，不就是一个女人；演的吧，真假!”直播间的弹幕还在一条一条的刷新着。肖堔有些恍惚，双脚一软，踩落了一块水泥，一只鞋从他脚上掉下。
“啊!”楼底下一阵惊呼。
“别过来!退回去!”肖堔大喊，本能的求生欲让肖堔反手抓住了栏杆。
“老公你别跳，我错了我错了，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跳你别跳!呜呜呜……”她一直坚信肖堔就是吓吓她不敢跳，看到这一幕，凌璐被吓得几乎失了魂，她哭喊着，泣不成声。
“楼上的同志，你千万不要激动，我是市委书记刘长栋，有什么困难和我沟通，政府会帮你解决!”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肖堔往下一看，高大伟岸的刘书记正拿着扩音喇叭向他喊话。
肖堔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来，在心底积压了三年无处宣泄的愤恨此时向外溢出。肖堔已经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今天，一起做个了断!
观众朋友们，我是记者王磊，下面由我为您播报跳楼事件的后续进展。目前轻生男子已与救援人员僵持近两个小时，我市市委书记刘长栋已赶赴现场指导救援工作:“有什么困难和我沟通，政府会帮你解决!”
“跳啊，快跳!”一声尖锐的起哄声顺着刘长栋的扩音喇叭传出。
“快快快，关直播!一个摔话筒的已经够要命的了。”薛台长冲着转播员低吼，额头瞬间起了冷汗。
“台长，你就别怨凌璐了，小王没跟您说嘛，楼上那个好像是凌璐爱人，因为凌璐，出轨啦……。”转播员带着传播八卦特有的腔调拉着长音。
听完，薛台长额头上的冷汗更重了。
3 刘长栋
“刘书记，您确定要电视台直播报道？跳楼这个事毕竟结果不太好说，万一有点什么负面影响……”
“薛台长，你不要在给我推三阻四，一会我就赶到现场，我有把握让他自己下来，有什么困难政府会替他解决的嘛，无外乎就是困难群众需要钱嘛，尺度你们自己把控!万一有什么状况你们停掉不就好了!”
“行，那就交给你了薛台长，一定要展现市政府对这种特殊群众的关怀!”
挂了电话，刘书记再一次催促了司机。
司机忙连声应好，同时给了一脚重油。
几分钟后，刘长栋风尘仆仆地赶到现场，短暂的紧急会议后，他对着楼顶的轻生者，拿起了扩音喇叭。
“跳啊，快跳!”正在喊话的刘长栋心里一惊，他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原来不止楼上的棘手，楼下的也是问题。他冲着公安局长使了个眼色。
“刘书记，下面有些不太安静，请您上来说话吧!”肖堔冲着楼下喊道。
刘长栋上楼的功夫，楼下一片嘈杂，警察正向外扩着警戒线，足有原先的两倍长。
“刘书记，我们的好公仆，还记得我吧!”肖堔摘下面具，扔下楼去，面具顺着风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飘向人群。
刘长栋气息未匀，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滑稽，用通红的双眼瞪着他的年轻人，笑了:“你是那个记者吧，年轻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和我说，政府会帮你解决的嘛，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谈。”
“肖堔，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说了，我求你……”凌璐拼命的冲着肖堔摇头。
“今天我还必须得说，这事，三年前我没做成，丢了工作，今天我要是还做不成，大不了再丢点什么。刘书记，无关的人清一清吧。”肖堔抬头望了望天空，深吸一口气，没看凌璐。
“我记得你姓魏吧，你才三十几岁，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刘长栋向后摆了摆手。
“刘书记，刘市长!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姓肖，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记者了，拜您所赐您忘啦？您还记得三年前刘塘村扶贫楼倒塌的事么。”肖堔带着这嘲讽，市长的长字被他拉得很长。
“我记得，那会我刚调任市长第二天，刘塘村扶贫楼一栋二楼的住户违规装修，砸坏了承重墙，楼塌方，砸死了六个人。这件事我也很难过，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遇难者家属也得到政府赔偿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给他们一个公道!那栋楼建造的时候钢筋比国家标准少了一半!现在还有7栋楼的住户住在这样的危楼里你说我想怎么样!我是个新闻工作者，我必须还给他们一个真相!砸承重墙是事实，少了钢筋也是事实，二楼焦喜军的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了还要背负一身骂名!出事不到一个月，我硬生生看着他爹在医院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喊着不全愿我儿!少钢筋的事没人敢说，没人敢说……”肖堔攥紧了拳头，他的眼睛更加红了。
“你不要激动，你是新闻工作者，可以大局为重这么简单的道理三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怎么不懂呢。盖楼的是前任市长，人家是升调!我才刚上任，你要爆出这么大个篓子我怎么开展工作？赔偿的事我已经尽全力争取了。你想要真相，讲事实，没错，是我让市电视台扣了你的稿子，撤了你的职，你恨我，这没关系。可你往省报投，往再大的报纸投，不都给你拒了么。这就是大局，不可逆的事情，不只是你，连我都没这能力!这些年我至力扶贫，没有我招商引资，哪来那几万的就业机会？新余十年都发展不到如今这样!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今天，我都得跟你说，我刘长栋是个好官!”刘长栋平静的望着肖堔，缓缓道来。
“好官？欺上瞒下，这就是你说的好官？今天不只我，几千个人也在见证，我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早晚会有人还!”肖堔指着一旁的手机。
刘长栋心里暗叫不好:“什么？你在直播!”
“快跳啊，三个小时了!”
“要死快点啊!”起哄声再次响起，外扩的警戒线显然拦不住声音的传播。
肖堔看了一眼直播画面，大笑起来:“你们赢了
!你们赢了!”
您直播的内容涉嫌违规，账号已被封禁。
4 疯子
“9534，9534，你是不是往百货大楼去呢？”
周风拿起麦克风，对着电台应了句，“收到，有事请讲。”
“那地方过不去了，百货大楼有人跳楼，那段路现在没一个小时别想挪地儿!”
“我现在已经堵在这了。”周风刚转过弯，就被堵在了路口，后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回头已没什么可能。他无奈的让乘客下了车:“哎白跑了一趟活。”
“你们快看冰山，跳楼那小子直播呢!”说完，电台沉寂了一会。
“我找着了，是咱百货大楼。”
“因为啥想不开啊这是。”
“跳楼怎么还带面具？”
“今天咱不说老李媳妇了啊，说说跳楼这小子。”
“我觉得还是说老李媳妇有意思!哈哈哈”
这群百无聊赖的人有了谈资，粗野的笑声夹杂着电流声让出租车电台立刻热闹非凡。
周风平素就不参与这种电台“研讨会”，他下了车点了支烟，在马路旁边坐了下来。
周风打开冰山app，他要看看这个害他少赚十元钱的“爹”究竟有点什么想不开。
“疯子进入直播间”。的字样从屏幕上跳出来。
直播间里一个戴小丑面具的人正用一种故作幽默的语调讲诉他妻子出轨过程。
周风听了一会，丝毫不感觉滑稽，反而感到了这个男人深切的悲伤与绝望，他和这个男人同病相连，他老婆离他而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就像歌里唱的，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兄弟我懂你。”周风在屏幕下发出这样一行字。
旧伤复发，就很废烟，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一边咒骂着“婊子”!一边更同情要跳楼的男人。
“疯子”点燃了第七支烟，事情的发展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能感觉到肖堔的情绪越发激动。
“妈的，这个书记真是坏事!”
此时光线越来越暗，直播间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没耐心的人越来越多。
突然间，屏幕上清一色的“快跳!”在刷屏，整齐到像是邪教在进行某种仪式，让周风感到不寒而栗。
“别跳!别跳!”周风在屏幕前拼命输入，发送，输入，发送。“你们一点良知都没有嘛？那是一条命!”他的手已经颤抖，然而发出的消息瞬间淹没在一行行“快跳”中。
“我是新闻工作者，我必须还给他们一个真相!”突然，跳楼男的嘶吼和冷血的弹幕戛然而止，直播间已关闭的字样出现在周风眼前。
“别跳!别跳!”周风心里一遍遍默念，他奔跑在苍凉的夜色间，这个夜晚的风比往常要冷，百货大楼的距离也比他想象中遥远，当他拼尽全力跑到那栋建筑前，一个男子从楼上坠下，大花衬衫格外的鲜艳耀眼，最后落在救生气垫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姿势像极了滑稽片里起飞失败又掉到地上的超级英雄。
“昨夜在我市百货大楼跳下的男子经医院检查仅受轻伤，因其扰乱公共秩序目前已被警方拘留。”
“放屁!”周风狠狠的一声咒骂，关掉了车载收音机。
几天后，他看到网上一篇关于刘塘村事件的文章上了热搜。作者署名是，凌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