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苍茫（13）

        一九九四年元月二日    太阳睡了懒觉而且精神不振   星期天

        真倒霉，明明今天不上班，却习惯性地去打了卡，于是只好呆办公室里了。

        包装部的报告出来了，说这次优盛送来的产品很不错，不良品很少。我觉得自己的估计是正确的，放下了心里的忐忑，心安理得地坐在办公桌前整理去惠州出差的发票，然后又写了一份出差报告，轻轻松松打发了一个上午。

        黄静打来电话请我和向YF吃川菜。我俩身上是不名一文，巴巴地带了一张血盆大口前往。到厚街美都超市附近的川菜馆是因为客随主便。我本来打算告诉黄静去顺兴川菜馆的，觉着那里的川菜地道，黄静却选了了这家，大约她是那里的常客的缘故罢。

        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些仓促，老想着下午大家都要上班。在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菜终于上来了。于是三个人关了门在优雅的房间里一阵狼吞虎咽。实话说，很狼狈，吃相一点不庄严。麻辣鸡块和糖醋白菜做得不错，凉拌三丝也还过得去，就酸菜鱼不地道，一点没有酸菜鱼的味道，我真怀疑这家餐馆的厨师会不会做，我眯了眼睛也比他做得好。

         下午在办公室继续写报告。写完后离下班时间还早，便找岳岚小姐借了一本英文书来打发剩下的时间。这是一本关于电脑的英文书，很多单词认不了，向YF的字典太简单，许多单词义项不全，我只得慢慢琢磨。向在看一本小说，看得很专注。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我发现她老是在办公室看小说杂志，一点不顾忌林和詹两位副总，是不是她在消极表示自己的什么不满？我猜测。

        岳岚是个小不点似的姑娘，一团孩气，总让我想起自己在师范校的那些学生。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似乎只有她才是快乐的。为什么其他人不显得快乐呢？特别是那个杨振，老是板着一块脸，一副自我欣赏的样子，谁欠谁哩！

        快下班时，吴晓健告诉我明天可能派我去惠州取六十公斤铁砂，因为新仁凯生产的灯饰重量不足，需要加铁砂足重。我从赖斐那里要来地址，看来又得奔波一趟了。

        晚上和厂里几个四川老乡就着几包花生米猜拳喝酒，然后晕乎乎入睡，竟然一宿无梦。

        一九九四年元月三日     太阳精力还算旺盛   星期一

        本来决定由我去惠州小金口取铁砂，副总临时说让赖斐去。谢天谢地。

        还没来得及额手相庆，林副总忽然决定让我再去惠州优盛五金厂监工。由于前几次送来的产品不良品积压，距离订单数字差好长一截，我只得再送铁管去优盛。

        我和赖斐乘坐一辆小四轮货车出发，快到东莞时却发现忘了把不良品装车上。都怪我出发前和仓管生气，没有仔细检查装车情况，实在有些气急败坏。到了优盛我便给林副总打电话说明情况，结果招来一顿臭骂：“你放屁啊，你难道没有仔细看吗？有你这么办事的吗？”真晦气，来群业还第一次领教林的脾气。

        “……”我老半天不敢说话，捏着话筒的手心直冒汗。“我想，现在我只能尽量从以前退货中挑出可修理的网架来弥补，”过得一阵我才提出补救措施。林这才缓和了语气，让我把电话转给雷小姐，我如蒙大赦般地把电话递给雷丽霞。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很不安，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我完全能够想象副总胖圆圆的脸上那扭曲的模样。

        去TCL大楼看了送去的网架的电镀情况，回来的时候却搭上了一辆黑车，遇到检查，又给扔半道上了，自认倒霉，步行回到优盛。

        今天真背时，人背的时候喝水都碜牙。

        晚上，我独自去从堆在优盛加工车间一角的那堆退货中挑拣尚可维修的网架，又给加班的焊工说不完的好话。为了让工人们愉快地为我赶工，我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方便面加泡泡糖，说着好多连我自己都感动的话。总算工人们觉得我敦厚，一切都还按我的意愿进行，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