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我就是个疯子》第二十六章
（26）、渴望爱情的孩子
在冰冷的夜晚夜晚，或北风拂面而来的瞬间，我的头痛便会发作。那时候才知道健康是福，我真诚祈祷，如果佛祖恢复我的健康，我愿放弃一切。头痛能康复吗？不能。我不能放弃一切，辍学太愧对父母，我不能放弃我喜欢的姑娘，我舍不得这帮狐朋狗友。我知道，若头痛离我而去，我更不能放弃一切，人是一种贪得无厌的生物。
我的头痛之症仿佛对药物产生了抗体，百药对它皆无效，CT显示头部一切正常，只能怀疑是感冒作祟了，感冒能持续好几个月吗？
在这段短日子里，肖莹我是没追到，倒是与苏洁日久生了情，每天晚上45分钟的英语补习，成了我与她变相约会的最佳借口。在毫无生理反应的情况下，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化学变化。
在耳边一片寂静、落叶声清晰可闻的十点多钟的深夜，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办公室，我除了抱抱她之外，也没吻过她皎洁如玉的脸颊，不过爱情之网已在无形之中撒向我们。
一场爱情之火在我们之间悄悄燃烧，最后把我们烧的痛彻心扉、阴阳相隔。
我与苏洁的缘分离不了英语这门课，它在冥冥之中给我们牵了一条孽缘之线，前面提过，英语对我而言是最简单的一门课，学起来比看小说还要简单，我喜欢这门课，兴趣比努力重要。单词、语法，我熟读几遍，就能记下。
苏洁说，你英语天分很高。
我说，我喜欢英语这门课，心理上不排斥，学起来轻松自如。
苏洁说，你理科为什么那么烂？
我只能说，理科对我毫无意义，我脑子里没理科逻辑、没有理科天分。我个性太强，不愿强迫自己、逼自己最哦不喜欢的事。
苏洁见我不高兴了，拍拍我的肩膀，说那就别想那么多。
她把头低下来不说话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示意我抱她。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双手不再颤抖地将苏洁抱于怀中，呼吸着苏洁的发香。
这一刻，我不再孤独，疲倦的心儿倍感温馨，抱着姑娘是那么的幸福，我抱着苏洁，满是柔情，这种温柔使我如沐春风。
我抱着苏洁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肖莹，想着那个独来独往、越来越孤僻的女孩子，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打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去自习室抢位子、夜里再一个人提着水壶回寝室……她的世界容不下第二个人，她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仿佛是追求爱情的孩子，面对着青春的孤独和对孤独的恐惧。苏洁知道我追肖莹的事，知道我头痛的事和我家里的一切情况。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互诉衷肠，我不愿把一切心事说给文祥哥他们听，他们是男孩子，我怕他们笑话我，我很要面子。
我轻轻把苏洁从我怀里分开，心情复杂得很，说我放不下她，苏洁，对不起。
苏洁抬起头，眨眨眼睛，长长而弯曲的眉毛一闭一合，她说，谁啊？
我知道她是故意装糊涂的，我说，肖莹，还能有谁啊？
苏洁又把头埋进我怀里，淡淡地说，你喜欢她又怎么样，你可以喜欢她，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你，谁规定一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的，谈了会分，结了会离，生了孩子还不是照样离婚，难道我说的没道理吗？
苏洁的话让我感到意外，这些话从她的樱桃小嘴里说出是一件很让人震惊的事。
我说，你说的完全有道理，你怎么会这么说？
苏洁轻轻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了她在我怀里的清晰的呼吸声，呼吸声如她本人般温柔。
她怨恨地说，我爸爸健在，我妈还不是照样在外面找强壮的男人，小枫，你说婚姻如果靠不住，那爱情能靠得住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说你说什么，你妈妈为什么会……
苏洁用玉手堵住了我的嘴，眼睛与我温柔对视，说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就足够了。
她离开我的怀抱，拨开窗帘，望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枫子，你知道吗，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也是最后一个，你记着这句话。
苏洁的话里充满寂寞，此刻我也很寂寞，我走上前去，从后背紧紧抱住了她，她融化了我寒窗苦读十年的冰一样的寂寞。我多想将这一刻凝固，凝固一生不解冻。
她突然转过身，猛地钻进我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边哭边重复着一句话“不要离开我，枫子，你答应我好不好，我感受不到家的温暖，我多想找一个人好好爱我……”
我第一次为同情一个女孩子而心如刀割，我一筹莫展地抱着她，用尽所有力气，把她抱得紧一些，她就不会寂寞了，她的感受我完全能够体会，小时候家庭的负面影响对我们造成的伤口，用尽一生的时间和精力也无法是我们痊愈，我多想找个人好好地去爱，我抱着苏洁柔软的身体，心在一滴滴滴血，泪水打湿了她的发。我想让世上每一个善良的女孩儿都过得幸福，不被这个不怎么美好的世界伤害。
送走苏洁后，我翻越宿舍大门，回到宿舍的时候已是凌晨，躺在床上久久无法睡去，耳边一直回响着苏洁的话“我感受不到家的温暖”、“我多想找一个人好好爱我”。
我当时为什么没对她说“我也感受不到家的温暖，我多想找一个好好的去爱，把我的爱全都给她！”、“我多想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让我的儿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不要像我一样，童年充满责骂和体罚……”
童年对一个人的一生影响深远，左右其性格，我努力学习是为了实现一个幸福家庭的愿望，可现实告诉我，三年后我注定是要回家种地的……
家庭，我童年时想逃离却无法摆脱的地方。我打开手电，趴在床头，写下一篇日记：
中午下雪了，雪花满天飘，一个头上围着围巾的农村妇女站在校门口，手里提着两个暖壶，壶里盛满了她精心熬制而成的烫药，见到儿子向她走来，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位农村妇女就是我妈，她又来为我送药来了，已经是第7次了。算算在都林二高混了近半年，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头痛就缠上我了，喝汤药已有两个多月了，俗话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屁话！中药苦，我服了几个月，也没成人上人。
有一次我回家，我妈带我到一所乡镇中医院瞧病，中医说我可能是颌窦炎，此病最好中药调理。从那之后中药成为了我的家常便饭。妈妈目不识丁，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典型一农村妇女，本应有能力照顾自己的我却成为了妈妈的累赘，每当送她到校门，我都为她一路的行程而担心。她不识字，万一丢了怎么办？
童年时，我对她恨之入骨，她一手毁了我的童年，七岁上学之后，我对她的仇恨之火彻底熄灭了，这是为什么呢，是我长大了，还是我懂事了？或许都不是，我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受我那该死的爷爷奶奶的影响，她承受了太多不属于她的苦难。爸爸是个好丈夫，爸妈是我最爱的人，我是他们最爱的儿子。步入高中后，我这个儿子不让他们省心，我有时候感到活的很累，我多次问自己，头痛到底能康复吗？
我妈不知道，我已不再是高中之前那个品学兼优三好学生，我成了一个小混混。在妈妈心中，我是她最骄傲的儿子，我不敢对她说关于我在学校的一切，我怕她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我甚至不敢告诉她，有时候，头痛给我带来的折磨，让我对生活产生了绝望。
我心情低落地从学校回到家，在家门口看到她风尘仆仆地从十里之外的医院取药回来，她会千篇一律地对我说：儿子，医生说了，喝了这几付保证药到病除。
医生的话也能信吗？有一次，我发火了，扔掉了她手里提着的药，冲她吼：我的病一辈子也不会康复，你别再唬我！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你还瞎操什么心！
吼完了，我跑到田野里，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后悔自己不该残忍地伤害她。
那次我抱着她哭了，因为学业的无望、因为病痛的折磨、因为无形的压力、因为他人的误解（一些混蛋说我头痛是因为追姑娘失败而受了打击）。
我妈一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头疼给我带来的折磨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她一个劲儿地说，儿子别哭，如果你不想上了那就辍学吧，妈不怪你，你头痛，妈理解你。
我擦干眼泪，很有骨气地说，我就是死也要混到毕业，我要拿毕业证，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
十一年来，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七岁上学那年，她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以后不再打我。我对她说，我不再流眼泪。
我欺骗了她，我做到了不再让别人看到我流泪。刚上初中那会儿，想家的时候，我们会躲进被窝里偷偷流泪；
我欺骗了她，头疼发作时，我会偷偷一个人哭，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我难道就这样病怏怏的过完余生。
翻了下日记，即将熬完一学期了，时间过得挺慢的，时光时光快些吧，实在不行，就他妈给老子滚快点儿，让老子早日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考上大学？不可能。打工，又不想，我不想一辈子做打工仔。打几年工回到老家落叶归根，还不是平庸一生。我恐惧一生碌碌无为，从小立志走出农村。现在人病志短，没有理科天分，学校不重视文科、鄙视文科，考不上大学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能怎么样，任由世界无情的摆布吧。现在过得不也挺好，悠闲自在，读点儿杂书，写点儿歌词，为何还庸人自扰呢？人是一种麻烦的动物，我很麻烦。
放弃肖莹吧，人家不会接受我的，不必死皮赖脸地发什么狗屁短信了，我不给她发什么短信了，决定知难而退，不再纠结着一个人死死不放，我有什么资本去追人家呢，我他妈头痛都治不好。我怎么又想到了资本，爱情最好的资本不是青春吗，我想我真是个矛盾到要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