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后

【人的际遇很奇妙。

我们遇见一些人，发生一些事，建立联系，打下感情基础。

然后，又相忘于江湖之中。

有时翻看通讯录，总有一个人的名字，一看到，就会想起你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那个人像是你一段岁月的见证，或许不再联系了，但一定会在心底默默祝福，希望对方过得好。】

以上这段话是今年2月9日收到的一段微信留言，来自千千。请允许我还能如此称呼，尽管都已年近不惑，可是一看到这个称呼，就恍惚回到了那段岁月，眼前还是当年的那个人。

他其实一直在我的微信好友里，手机号也一直在通讯录里存着，偶尔收到他更换手机号码的信息，也只是默默地更新、保存，只是从来没有拨过。他的朋友圈全部对我开放，动态都是关于工作。疫情来袭，他的所在处于漩涡中心，朋友圈的工作动态更新证明一切安好，还是忍不住在下面留个言“还好吧”，片刻有简短回复“还好”。于是心安，放下手机，各生欢喜。凌晨手机一震，便看到上面那段话，默默读完，点击收藏，删掉留言，一夜无梦至天明。

(一）初识

人的际遇确实奇妙，尽管同班同学两三载，可在实习之前，我甚至都叫不出他的名字，只知道班里有这么一个大胖子，那时的他也确实胖得可以。

实习的分配过程有点折磨。一班人正襟危坐在区政府庄严巍峨的大会议室里，心怀忐忑。片刻后，区政府各个科室的代表陆续进来，各自拿着长长一列名单挨个儿念，点到的人陆续被领走；眼看着宿舍同窗、身边好友一个个身有所属，只有我还孤零零地坐在角落，心底升起一阵阵寒意，倒不是说前面分配的单位有多好，只是那时的我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总是会感觉到莫名地恐慌。最后，会议室剩下了我和他，无人认领。瞬间感觉像被抛弃的孩子内心充满了忧伤，远远瞥了他一眼，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感觉过了好久，终于有一位中年大叔再次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脸歉意地说着久等，说路上堵车来晚了。确认了姓名之后，便说跟我走吧。上了车才知道他是区总工会的办公室主任，我们要去的实习单位便是区总工会，是远离这栋豪华气派的区政府办公大楼的另一个偏远的所在。主任边开车边和蔼地和我们介绍着单位的情况，表达着对我们到来的盼望之情，我心事重重地应付着回答，心却随着车轮越驶越远渐渐沉到了谷底，我暗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运气，被发配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和这么一个不熟悉的人一起。而他在一旁和主任热络攀谈丝毫不见有任何沮丧，同时也主动和我招呼着闲话，而我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事后被他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后来被证实单位不错，领导不错，待遇都不错，这个我起初嫌弃而后却渐生依赖的唯一的陪伴也不错，当然这是后话。

将近半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目的地，是一栋八层的小楼，独辟蹊径地座落在一座小山脚下，远离喧嚣，自成一国，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所在。总工会在第七层，上下楼都是一些不知道什么机构在里面，电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俩被安排在一间小会议室，等待领导接见，初入职场，我还是相当地慎重，前面分配那会儿的波澜刚刚平息，此刻内心又开始打鼓，相比起我的拘谨，他倒是相当泰然自若，左顾右盼地打量了周围一番，又打趣般让我放松。一会儿还是那位办公室主任进来，笑容可掬地正式表示了欢迎，介绍了两人的分工后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带我们去到岗位上。

我们被分派到不同的部门，我的上司是一位50岁上下的职业女性，气质高雅、大方端庄；他的上司是一位40岁左右的大叔，诙谐幽默，尽管是分属不同的部门，但是都在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办公室的台位有限，没有我俩的办公桌，于是领导从隔壁会议室搬来一张会议桌充当我俩的临时办公台。正对着对面三张领导的大班台，我们一举一动都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好在平时领导都布置些四处走动的活计，也就没有特别感觉到如芒在背。

（二）丫头，你有18岁了吗？

工会的工作琐碎却不至于繁忙，相比其在政府办公楼里的那帮被当做苦力的同窗们，这里朝九晚五，工作上很是悠闲，午间更有大把的休息时间，足足两个半小时实在无事消磨，于是他便提议去网吧上网，那个年月，办公室多半都无网络，仅有的几台电脑也都是单机作业，用于临时打印些基础文稿之类。

他似乎对这周边很熟，七拐八弯地带我进入了一家网吧，要了两台机，又买了饮料之类。其实那时候上网也没有别的，上上QQ聊聊天，看看网页听听歌，仅此而已，QQ里好友在线的不多，聊了一会儿便索然无味，于是想叫他结账走人，可是他却突然沉默了起来，也不再如先前的废话连篇，脸上也阴郁地吓人，不敢催他，好在一会儿后他主动结账，出门后也不像来时和我说笑，一个人低头在前面迈步，我跟在他后面一脸狐疑，这人到底搞什么，是请我上网不乐意了吗？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快到公司门口，他停下来等我走近，然后问了我一句此后常常提及并且每次听到后都想揍他的话——“丫头，你有18岁了吗？”不记得我当时的表情和回答，我承认当年的我即便马上步入社会了还是不懂打扮，但也不至于童颜至此，我深深感觉到他这并不是什么夸奖的好话，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叫我“丫头”了，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不韵世事的丫头片子吧，抗议过几次，无效作罢，随他去。

（三）公交情缘

第一天下班回学校，原以为他会一起回去的，接触了一天感觉这人尽管情绪变化大吧，好歹熟悉起来也并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相反情绪好的时候还特别话多，和谁都自来熟，所以有这么一个人一起坐车也不会特别无聊吧，况且第一天对车次路程不熟悉，这来时是小车接来，回去可就费事多了，领导关心地帮忙打听了回去的站台和车次，车不多，车程也不近。武汉的冬天下班后已是夜幕初上，所以不管一天前还是多么陌生的两个人，不管他是多么的情绪化，此时却满心期待他能够陪伴一程，当然第一天彼此也并没有熟络到要能央求他作陪的地步，而我自身的矜持和内敛在听到他说是踩单车过来的时候，我就止住了心里的想法。好在，他还是送我到了最近的站台等我上了车才折返，好歹弥补了些许心底的失望。

果然那路车从6点钟一路摇摇晃晃，不知道绕了多少地儿，经过了多少站，当车内乘客就剩下我的时候，方才看到校外熟悉的站台。那年的冬天一直多雨，当我满身风雨踏进宿舍已近夜里10点半，舍友们打趣再不回来就报警了，还说有几个电话找我来着，刚说着电话又进来，冥冥中的感觉成真，接起来是他若无其事的口吻，怎么才到？不等我抱怨他却开始诉苦，说单车被偷了，明天只好和我一起回学校。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一番，让你和我回学校你非得踩单车，这下报应来了吧，气得他立马挂了电话。不过事后想来他到底还是心存记挂吧，不然也不会一直电话等到我回到，尽管电话里没有丝毫的关心意味，有的都是分分钟气死人的节奏，但他就是那样的，他可能也有点内疚没有答应陪我一起回学校，因为我在他眼中就是没长大的小丫头啊，即使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同学，但是现在好歹是一个团队的，一介弱女子第一次坐这么远的车他多少有点担心吧。况且第二天我也忘了问他单车如何被偷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偷还是只是找了个陪我回学校的借口。

第二天他果然信守承诺和我一起回校，下班高峰公交车里站着都难，他在前面，我跟着他，武汉的公交车司机如何生猛不消多说，总之是体重轻一点的能保证不甩出去就算好的，他的吨位自然是岿然不动，而我这个小身板在被急刹车和左右乘客挤兑得无所适从的时候，他会伸出一只手将我朝他胸口搂近，手臂替我挡去周边的挤压，看我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一边戏谑地看着我笑，嘴里还念叨，丫头啊，要不是有我，你怕是要被挤扁了吧。尽管知道他是好意却从没有这么亲密接触过男生的我又羞又气，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又在司机的下一次急刹车时不得不再次抓紧他，而他自然更得意地笑出声来，这一路就这么惊险刺激地过去，竟然也不觉得长了。

（四）那年冬天怎么也下不完的雨，那段日子怎样都不记得带伞的你

后来有一天，他说带我到另外一个站台，那里车次较多而且有路程稍近的公交车回学校，只是要走上长长一段甬道，穿过一个十字街角。第一天他带我过去，又是风雨飘摇的一天，他照例忘记带伞，我的伞照例给他掌握，而为了配合他的步伐我只能抓紧他的衣袖，一路说着闲话，不知怎么说起了那天在网吧他的突然变脸，只是没想到不期然又触碰到了他的神经，神情立马变得和那天一模一样，一言不发，满脸阴郁，我拉着他的衣袖都快跟不上他，而更难受的是突然的沉默让我这个一向不爱说话的人都觉着难堪，只是那阴沉的天气、纷飞的细雨也像故意配合他的情绪似得。终于在一个转角，穿着高跟鞋的我放开手，实在难受，他却看都不看我，把伞换到另一边，这只手却自然地牵起我，我一下子有点迷糊，只是呆呆地跟着他走。武汉的街头，一段时间有这么一群卖花的小姑娘，看到男女一起的便会死皮赖脸地叫着哥哥长哥哥短的，有的甚至会直接抱住人的大腿，一副不买我花誓不罢休的模样，而那天当他拉着我的手在细雨飘摇中穿过街角的时候， 其中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束玫瑰把他拦住了，“大哥哥，给小姐姐买支花吧”小女孩的眼神特别清澈，我印象很深，他停住，扭头看着我，不说话，眼神意味深长，我方从迷糊中醒过来，拉着他飞快地从另一边逃离。那天的雨淋湿了我们的衣服，尽管打着伞。有股莫名的难过，有点说不出来的情绪，总之那天以后，我们绝口不提上网的事，以后也再没有一起去过网吧。

（ 还是在此解释下，他的这次情绪突变，在很久很久之后，在和我已然越来越熟悉之后，他大概透露过一些，似乎就是刚刚结束上一段恋情，也就是那天带我去网吧，QQ里表达的吧。而他一直追问我有没有18岁，是觉着我太过单纯，在当时的时间点，他是不敢不想也不忍心让我做他上一段感情的替罪羊，所以，就应了那句话吧，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呵呵，不过人生总得有几次这样的错过，不是吗？都是后话，后话）

（五）气球手套+暖手

武汉的冬天尽管多雨，好在办公室内还是一片春意盎然，工会事情不算多，领导亦和蔼可亲，隔三差五地带着我们下酒楼改善生活，而每次出门，办公室一堆人在前面走，我和他就被分派一人抱着一瓶酒跟在队伍后面，如同俩门神娃娃，那阵势经常被领导打趣。而他和我也越来越熟络起来，当然主语是他，因为在我还是有着女孩子起码的矜持，况且我也自认为当时内向的我绝不会做出丝毫有悖于自己品性的行为来，而他却常常越界。那个冬天特别寒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的我实在难熬，每个上班的早晨，总是在电梯间碰到他，而我总是忍不住抱着双手哈气取暖，他看到便二话不说地把我的双手拉过去，用他那双胖胖的手掌包裹住，不管电梯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也不管我的脸羞得红到了耳根；以后便成了习惯，不管我有没有说冷，只要早上一见我便把手伸过来，那时候他就像邻家三四岁的小男孩，只是单纯地想给你温暖，而我似乎稍作他想便是践踏了他的好意，终于有一天，又在电梯碰到他，他一边取手套我便接着说你手套给我带会儿吧，看起来挺暖和的，生怕他会多想什么，幸好他没在意，自然地递给我手套，我却在接到手套的刹那笑得差点趴下，因为他手掌胖乎乎的缘故，把手套撑得就如同一个圆圆的小气球边上几只兔耳朵模样，到底还是气得他一天没理我。

日子就这么在嬉笑怒骂中流过，那个冬天也因此不至于显得格外漫长。而我渐渐习惯了他每日有事没事地叫我“丫头”，习惯了和他的嘲讽斗嘴生气而后又很快地在他求和声中和好如初，习惯了他亲昵却单纯地给我暖手、给我打字累的时候揉肩，为我保留每一份小零食的惊喜。我不知道对面的领导是如何看待我们，可能在他们眼里，我们也就是平淡工作中的一方调剂，他活泼讨好的性格加上我的沉静内敛，让平静的办公室生活也活色生香起来，不至于太闹腾也避免过于沉闷，犹如平静的湖水中偶尔溅起几朵水花，写意温馨。领导都宠溺地叫他小胖，对他和我日常地插科打诨偶尔也善意地调侃几句，更多时候便是豁达宽容地静观我俩的日常。有时在我俩的专属办公台，他发现我的手很冷便会下意识地把我的手抓过去，这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敢动也不敢说，生怕引起对面领导的侧目，但其实我知道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只当我们是小孩儿般玩闹也不多言，我就亲见一次我可爱的女上司当时正在办公台前忙碌，而我也正在我们的座位上进行一项她交代我的工作，偏偏这时的他无所事事地四处晃荡回来，却不进办公室，在门口一个劲儿屏气低声叫着丫头，忙碌的我想视而不见，他却偏偏是个没眼力见的，一副非把我叫出去为止的固执，他是如何以为和我仅有几步之遥的领导就能听不到他的叫声吗？总之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坚持更怕领导的反感，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想立马制止他，出门之前心虚地偷瞄了下领导，只见她尽管手中也在忙活着，可分明一脸偷笑的表情啊，我马上臊得低下头快步走出门，原想出去责骂一番，他一见我却忙不迭拉我到一旁，伸出胖乎乎的手，打开，只见不知道他从何处顺来的一个精致的小小糕点，被他小心地用油纸包着，还冒着一丝热乎气，不等我开口便一个劲儿地催我，快吃快吃，待会冷了。这一瞬间，我怎么也不忍心再出口责怪，好气又好笑，真是个傻乎乎的人儿啊。

（六）落幕之时，亦是感激

就在我逐渐习惯了这现世安稳的实习生活，习惯了他单纯却可爱地宠溺之后，突然有一天，事情悄然发生了变化。单位的打字员是个和我们同龄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性格，大呼小叫的做派和他极为相合，都是城里的小孩儿，共同的话题应该也很多吧，总之是经过最初的陌生之后，加上他天生的自来熟，很快便和她玩到了一起，无所事事的时候便总见他凑在她的小房间，一副聊得火热的景象。中午时候也总是听到房间传出打电脑游戏的声音，有时甚至关上了门，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失落，尽管一开始他也来叫我一起过去玩，我理所当然地掩饰说我想休息，你们玩吧，后来他便也不再叫我。于是此后很多个中午我借故离开办公楼，不愿看到那间打字室房门紧闭的样子，不愿听到里面关也关不住的笑语盈盈。尽管我知道他俩其实没什么，顶多也是找了个趣味相投的玩伴罢了，可我心里却失望难过起来，原来你是这么个喜新厌旧，犹如对待一只安静的小猫可能经历了最初的好奇逗弄一番后便失却了原有的兴致，转而投向更符合自身兴味的追逐探寻中去。内心忿然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他不在的时候便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无聊了便四处逛逛，他在了便如往常应和着他的嬉笑打趣，只是心底皆是落寞。

好在实习将近尾声，江城的三月已带着初春的暖意，无论如何，这一段时光给了我无与伦比的心理体验，也给了我不可多得的职场经历，最后各单位有个优秀实习生的评选，他的家庭出生（后来知道他父母是江城水利部门的领导）决定了他被当仁不让地推举，我平静地接受，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我已经收获了这一段难得的时光，得到了上司高估的评价，这从那位可爱的女上司给予的实习评语中可以读出，满足了。结束实习的最后一天，我给顶头上司买了一束美丽的鲜花，因为经常见她抱了一束花过来，上班前修剪摆弄，艺术地插瓶，细节之中足见对其生活的热爱。收到我的花，女上司开心极了，我知道不仅仅因为这束花，而是我的这份心，另外同办公室的一位女领导也同样送了一份小礼物，因为觉着都是女人，同处一室不送不好。很开心在不怎么开心的时候自己仍保留的这份感恩之心，因为在时隔一年之后我已经正式走上工作岗位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了这位女上司的电话，表达着当年对我的赞赏和对我现状的关切，同时委婉地传达着那个优秀实习生名额的由来，说其实我是相当够格拿到那个名额的……，我大气地笑笑表示感激，因为也真的没把它当回事儿，其实那位可爱女上司的言传身教，对工作的热情自信、对下属的宽容关爱所传达给我的远比那个名额要宝贵的多，幸运得多，甚至直接影响了我个人今后的职业生涯和职场形象，更何况，还有他，更是填补了我整个大学生涯里缺失的一块，因为从没有一个这样的男生如此单纯地给过我独享的怜爱和依赖，尽管实习结束之后，我们仍然和实习之前一样只是同班同学，仅此而已。

（七）明日之后

实习结束后还有最后一年的在校时光，仍然也有隔三差五的课堂学习，从那以后，我的身边也常常会出现他的身影，如果进教室迟了，而我身边正好没人，他便会偷偷溜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认真听课是没可能的，耳朵里更多的是他的闲言碎语，而我表面还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模样，课堂认真做着笔记，临近末考去自习室上晚自习，有段时间也被他约着一起自习，拜他所赐还一度被同教室的自习生嫌弃讲话声音太大而不得不中途换课室。给他记录考试大纲、给他抄过两门课的笔记，除了有意报答他实习期间给予的关爱之外，还有就是他的死缠烂打精神实在一流。由于曾经一度走的太近，班上甚至流传起某某在追我的传言，而同宿舍的好朋友们都故意在我面前亲切地称呼他“千千”，而他，一如既往地叫我“丫头”，一如既往地拿我当小孩子看待，我们都选择对流言自动屏蔽，没有因此避嫌不见面也没有因此更近一步。临近毕业，我们甚至还会在晚自习后逛逛夏日的校园，他惯常的玩笑戏谑，我惯常的生气斗嘴，而他惯常惹我生气的便是常常一本正经地来上一句“丫头，我真的怀疑你有没有18岁”随后在我鄙视的眼神里笑得前仰后合。

毕业不可避免地到来，论文答辩、毕业合影、打印简历……忙得人仰马翻，我们没有再见面。最后一天毕业聚餐，我们被安排在相邻的桌席，席间情深所至各处合影留念，我们却自觉地避开，偶尔目光所及却见他手上的相机正对着我……

工作确定，南下之前他约了见面，在汉口江滩，其他一切如今只剩模糊的印记，只是最后的那场电影，那部刚上映的《后天》估计我俩都只记住了片名，过程支离破碎……没有煽情的告别，甚至有没有告别亦不记得，只依稀记得出了影院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回程的公交车上无声的眼泪一路……

多年以后，各自恋爱结婚生子，曾看到过他老婆的照片，发给友人看时，朋友说和我很像……多年以后，已能释怀，偶尔在网上聊起，仍然开口便是“丫头”，他说他那儿有我的好些东西，问我结婚了怎么处理，我一惊，我似乎并没有送过东西给他，何来我的？东西？

——“课堂笔记本、钢笔、不止一把的雨伞、手链……”

手链？喔……记得了，当年看完电影后回到学校发现手上的手链不见了一只，原以为是我的失魂落魄弄丢了，却没想到……

——“保留这些干啥，丢了呗”——一行文字发给他，却瞬间泪眼模糊。

………

……

——你知道当年看的那场电影另外一个中文译名吗？他发来

——？

——明日之后。

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

【明日之后，未必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