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之约
“听说，你能看见鬼？”
封面后期：先生z
“辰夕……”
“嗯？”女孩循声看去，只见一旁工位的朱颜支支吾吾地似是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辰夕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问道。
“听说……”朱颜环顾四周，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听说，你能看见鬼？”
辰夕眉头一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已经和自己同事数月的姑娘。
“你怎么了？”辰夕发问。
“我好像……”朱颜咬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好像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关于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摆渡人——辰夕并没有向周围人提起过。她不免觉得有些疑惑。看着朱颜的脸颊浸出殷红的光彩，目光中透着过分紧张的谨慎，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撒谎。
辰夕瞥了一眼时间，说道：“公司人多，下班再说吧。”
“好，好……”朱颜只得答应下来。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直到日欲西沉，金色的光芒从天际倾泻而下。
下班后，两人信步走在公园小路上。
“辰夕，你真能看见鬼吗？”朱颜小心翼翼地说。
辰夕停下脚步，一侧的姑娘也继而驻足，两人相视无言。良久之后，辰夕轻轻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帮帮我……”说着，朱颜竟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实在不免令人觉得有些心疼。
“我会帮你的，别担心，”辰夕轻声说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朱颜慢慢收起眼泪，娓娓道来。
一番交谈过后，辰夕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最近家人频频逼婚，朱颜只能勉强应付下来，而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每次相亲的过程都令人匪夷所思——茶杯会无端地挪动位置；干燥的地面会凭空多出一滩水而使前来赴约的男生摔跤；勺子会在他的杯子里突然炸裂……甚至在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都会发生一些诸如发动机故障、车门锁死、手刹失灵等等异常情况。
种种迹象交织在一起，朱颜只觉得自己是撞邪了，至今仍后怕不已。
“我是不是真的遇见鬼了……”朱颜心存余悸。
“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辰夕，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遇到其他什么诡异的事情？”
“其他的……没有。”
“比如在家、在公司、或者去其他地方做什么事情的时候？”
“没有。”
辰夕稍稍思索一番，蓦然发问：“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朱颜怔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
“没有。”
摆渡人的直觉告诉辰夕，朱颜是应该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好，我大概了解了，”辰夕说道，“这样，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只鬼应该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指相亲这件事吗？”
“对。”
“可是我……”
“我陪你一起去。”
几天之后的傍晚，BiF咖啡厅。
朱颜如约而至，见对面的男子似已等候多时。
那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举止谈吐无不透露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息。两人相谈甚欢，不觉便到了月上枝头的时刻。
席间，男人的手机似是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旋即说道：“不好意思，公司项目可能出了点小问题，我去回个电话，先失陪一下。”
“没关系，你去吧，我等你。”朱颜温柔回应道，似是忘记了曾经相亲时遇到的诡谲。
男人离席，坐在角落的辰夕走了过来。
“怎么样？”辰夕问道。
“人很好啊，长得又帅。”
“花痴，谁问你这个了？”
“哦哦，你说那个啊，”朱颜恍然大悟，“这次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在此时，厅内的灯骤然熄灭，一声沉重的闷响传了过来。
“有鬼啊！”
辰夕心里一惊，连忙起身望去，只见卫生间的方向突然窜出一只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带着杂乱的脚步声莽莽撞撞冲向咖啡厅的大门。
“站住！”辰夕大步流星追了过去，正在门前时，一把将那黑影死死钳倒在地。
“说！你……”借着街道透进来的光，辰夕发现膝下的“鬼”竟是刚刚同朱颜相亲的那个男人，“是你？”
辰夕正在迟疑，力道也随之松了下去。
“有鬼，有鬼！厕所有鬼啊！”那男人挣开束缚，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门。
在他离开咖啡厅的那一刻，灯光也恢复正常。
“不好！”
辰夕连忙向卫生间奔去，将那只鬼抓个正着。
“是你？”看到那只鬼的模样，辰夕不由得怔住。
这只鬼叫做阿景，是H市辖区的灵魂遣送员，说白了，也就是往返于阴阳两界的灵车司机。
“你在这做什么？”辰夕没好气地看着阿景，“吓唬人玩？”
“我冤枉啊……”阿景倒显得委屈起来。
“你冤枉个……”辰夕死死钳着阿景的手臂，“说，那个姑娘遇到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是我，怎样。”阿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行啊，跟我回去，让冥界法官听听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我不去。”
“不去？好，”说着，辰夕拿出缚灵拷，“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听我解释！”
“跟法官解释去吧。”
“小颜是我女朋友！”
“什么？！”
“你知道刚刚那个男人打电话说什么吗？”
“什么？”
“他大大咧咧地说什么‘又钓到一条鱼’，还说要给他那些哥们儿拍视频一起看，别看他穿的人五人六的，但是个十足的败类。”
辰夕若有所思，稍稍松了力：“那之前呢？”
“之前？之前有个男人叫什么来着，他有家室有孩子还出来相亲；还有另一个，纯纯的海王，不知道同时和几个女生暧昧；还有另另一个，压根就是个骗钱骗色的人渣……”
“够了，”辰夕松开了手，“你怎么就断定他们是你想的那种人呢？”
“因为我也是男人啊！”阿景说道，“我不想小颜被骗……”
“你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大男人顶天立地，就算现在是鬼，我也对我说的话负责任。”
阿景和辰夕又说了更多的话，直至辰夕垂下双眸，缄口不言。
“你走吧，别再做这些傻事了。”
辰夕回到朱颜的座位上，将她拉出咖啡厅。
“其实你知道是谁对吧。”辰夕发问。
“我……”
“说吧。”
“可是……”
“你还要骗自己多久？”辰夕的语气愈发激动起来。
“我隐约知道是他……
我和阿景在念高中时就在一起了，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满心憧憬的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工作，他很努力，两年时间就坐到了项目组组长的位置，那天，他和我说，准备来我的城市发展，也就是这个城市……我们找到新的住处，又去他之前工作的地方拿行李，但在高速上……出了车祸。”
朱颜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淹没在都市繁华的车水马龙之间。
“他都跟我说了，”辰夕目光缥缈地望着车流，“你想让我补充些什么吗？”
朱颜脸颊通红，默不作声。
“该死的不是他，”辰夕点上一支烟，自顾自地说，“冥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濒死之人如果愿意和冥王签订出卖灵魂的契约，那么他就可以牺牲自己挽救另一个濒死的人，用你们阳间的话来讲，就是‘一命换一命’。
两年前，我负责的辖区加入一名新的成员，这个人，或者说这只鬼，就是阿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要在冥界经历四十九个轮回，直到有另一份契约生效，他才能赎回自己的灵魂去投胎转世。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上一年，地下十年，也就是说，两万九千四百年的时间里，他都不能离开冥界。”
“我……”朱颜泣不成声。
“忘了我吧。”
辰夕上前抱住朱颜，一边用指尖轻抚着她的发梢。
这是阿景才会做的小动作。
“是你吗？”朱颜的双眸闪着繁星一般的光，“阿景，是你吗？”
“是我，但是，请忘了我吧。”
不息的车流扬起微风，微风带着尘土催雨降落，两个没打伞的姑娘站在已经闭店的咖啡厅门前，几欲融化在尘世喧嚣里。
“他走了，”辰夕松开了拥抱的双臂，“但是，他似乎永远也不会再走了。”
朱颜顺着辰夕的目光看去，却只有一片被细雨笼罩的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