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以诈立——我读《孙子》—军争篇

第九讲 军争第七

>> 计有大小，权谋是大计，形势是小计，相辅而行。

>> 投入实战，兵力分配，有点面的不同。点上是奇正，面上是虚实。前者是战斗的部署和配置，只谈打，不谈走；后者是战役的部署和配置，战斗前的行军，包抄迂回，抢时间，抢地点，战斗后的追击或退却，都要考虑，更多时间是在走，所有部署，都是靠运动来实现。两种部署都属于势。势是由静入动，真正投入实战的东西。

>> 《唐太宗李卫公问对》讲得好，“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致人而不致于人”，就是《虚实》的精髓。

>> “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什么意思？就是牢牢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你是牵着敌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实际做起来，很难。

主动权，怎么才能拿到手？主要是靠“分合为变”：有的地方，用少数牵制多数；有的地方，用多数包围少数，好像围棋中的“做眼”。有实必有虚，有得必有失。关键是以小失换大得，吃小亏占大便宜，就像玩“石头—剪子—布”。

>> 打与走相结合。它很强调行军路线的迂回多变，强调夺取会战的先机之利，强调发起攻击的突然性和出人预料。所有兵力分配，都像行棋布子，必须走起来，才有结果。

关于打和走的关系，毛泽东的概括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一方面是“打”，一方面是“走”。“打”是歼灭战，“走”是运动战。“走”是为了“打”,“打”要依靠“走”。“打”是一个点，“走”是一个面。点受控于面。“走”比“打”更难。

>> 人与地相结合。它很强调战场的主客形势，强调战线的纵深层次，强调行军、作战的地形要求，包括地形、地貌。“走”也好，“打”也好，都要以地面为依托。

>> 治兵与用兵相结合。它很强调地理因素对士兵心理的作用，强调以势屈性（让士兵心理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走，跟着“势”的感觉走），强调将军对整个协同的控制。

将军把士兵投入战场，关键就在，如何愚弄其视听，不知不觉，把他们带到最危险的地方，让他们效死拚命，即使胆小鬼，也能变成勇士。这是一门大学问。协同是什么？就是三得：将得吏，吏得卒，卒得地。

>> “军争”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两军争利，争夺会战的先机之利：有利的时间，有利的地点。看谁能抢先到达这个地点，在有利时间发起攻击。有利时间，就是以逸待劳、战机最好的时间。有利地点，就是我以优势兵力投入敌人的薄弱环节，有利地形在我，得之则可牵制敌人的地点。

>> 我把《军争》篇分为六章：

第一章，讲用兵之法，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难就难在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第二章，讲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到底难在哪里。以迂为直，矛盾是：走直道，容易遭敌阻截；走弯路，容易贻误战机。以患为利，矛盾是：把辎重扔掉，才能走得快，但没有辎重也不行；速度太快，则有人掉队，同时到达又太慢。关键在于折衷迂直、折衷利害，后人发，先人至。

第三章，讲军争的要求和特点，结论是，关键的关键，还是迂直之计。

第四章，讲金鼓旌旗之制，即“兵力的配方”的第二种：形名。形名对行军作战的协同很重要，对指挥联络的保障很重要，没有形名，军队就成了瞎子和聋子。

第五章，讲治兵四要，即治气（保持斗志）、治心（调解心理）、治力（节约体能）、治变（对付意外）。治兵和协同有关，和上文的叙述有关。

第六章，是讲用兵的八条禁忌，即“高陵勿向”等八句。

>> 直线前进，抄近道，往往费力不讨好，还很危险。

>> 辎重，是随军携带的军用物资，包括最低限度的武器装备和粮草衣被。要速度，就得丢辎重；要辎重，就得降速度。如何折衷速度和辎重，这是“以患为利”的第一条。

>> 军争是长跑，不但是长跑，而且还负重，跋山涉水，好像铁人赛。它不像体育比赛，是在同一赛场内，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按固定跑道跑。体育比赛要体现公平竞争，战争不讲这个。战争讲先后，先发好还是后发好，不能一概而论。

>> 兵家讲奇正，正兵用于正面接敌，奇兵用于出奇制胜，奇兵往往都是最后才投入战斗。

>> 起跑，谁领先谁占便宜，短跑比较明显，长跑不一定。作者也知道，先有先的好处，但他要破除的，恰好是对先的迷信。因为军争是长跑，抢在前面跑得快，不一定就先到终点。龟兔赛跑，没准乌龟是冠军。

>> 动物对距离很敏感。你从它的身边经过，一定要保持距离，让它感到很安全。距离近了，它会做出反应，或攻击，或逃跑。食肉动物，是一有动静就追，攻击的可能比较大；食草动物，是一有动静就跑，逃跑的可能比较大。我们要接近动物，就要知道它的距离感。有些动物学家，他们要接近动物，都是慢慢接近，先在旁边的草地上装睡，让它觉得没什么危险，然后一点点靠近。

>> 负重竞走，体力的分配是大问题。个人有体力分配的问题，全军更有。

>> 即所有变化都是靠兵力的分配，有些地点要分散，有些地点要集中。

>> 军法是兵法的基础。中国也好，外国也好，用兵的基础都是治兵。谁都是有兵在手，有组织好、装备好、训练好的军队，才谈得上用兵。中国的兵法，优点是谋略发达，缺点也是谋略发达。

>> 中国，谋略用旧典，两千多年不变；制度、技术，用新法，随时更新，两者有巨大的时间差，容易前后脱节。

>> 指挥三军作战，要靠金鼓旌旗，就是属于协同。它是用信号来指挥。金鼓是听觉信号，旌旗是视觉信号。两者都是信号。

>> 看得见的东西都有名，有名的东西都有对付它的办法。用看得见的东西对付看得见的东西，是正；用看不见的东西来制造看得见的东西是奇。

>> 信号对军队很重要。我们都知道，动物和动物联络，主要靠信号。不仅表情、动作和声音是信号，拉泡屎、撒泡尿，闻一闻，也是信号。

>> 反射怎么建立，无非是两条，一是食物，二是鞭子。驯化，就是让它们记吃记打。兵家说的刚柔相济，恩威并施，就是这两条的变形。军人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他们听的，很多都是符号、信号类的东西，不是大道理。

>> “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人，一天24小时，生理水平不一样，早上精神状态最好，白天逐渐下降，傍晚，气就泄得差不多了。

>> 克劳塞维茨特别强调追击，因为很多战斗，都是因伤亡惨重，疲惫不堪，胜而不追，功亏一篑。在他看来，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比战斗本身还重要，斩获往往数倍于前。追是很大的学问。虽然能不能追是一个问题，但从总的原则来说，他也强调“追穷寇”。

>> 善用兵者，要避开敌人士气最旺的时候，抓住他们精神疲劳、情绪低落、产生抑制的时候再打，这叫“避其锐气，击其惰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