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喵
小喵
文/肖木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如果有一天,我问你,你还有爱吗?
你会怎样回答?
会像从前一样,微笑着,一蹦一跳来到我身边,用你纤细的指尖,捏起我的衣领,整理一下我的面容,踮起脚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哇,那边的树叶好漂亮,我们去捡起来做书签怎么样?
我依然知道,你一直如初,答非所问。
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仍然记得想问,远在天边的你,是否过的安好?
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你不公,你天生的脾气,折服众人,我当年那么小,都以为你为荣。
谢谢你,从这个世界陪我走过。
愿你此生无憾,愿你找到自己一生所求。
(一)
有个小女孩很可怜。
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不要妈妈了。
她跟着单身妈妈过日子,奶奶不要,外婆不理,就像个离家的孩子。
她上一年级,刚放学。
外面下着雨,许多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
她缩了缩肩膀,靠了靠教室门口的墙角,凝望着远方,看着远去的同学,等着雨停。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走了过来,是她的班主任。
“婷婷,你妈妈呢,怎么还不来接你?”女老师和善的说。
“我,我,等妈妈,妈妈说,恩——,今天会接我的。”小女孩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用生疏的词回答。
“哦,这样啊!那老师先走了,有什么找老师帮忙的,随时告诉老师啊!”女老师说完消失在雨雾中。
小女孩默默地等待着,看着小雨滴从房檐落下,伸出手接着,雨滴啪啪的打在手心,像自己家鱼缸里的小鱼那样活泼可爱,她觉得一点也不陌生。
过了好久,雨点终于小了点,她一路小跑的回家,还好只隔几个街区。
其实妈妈跟本不会来接她,她早就习惯了。
她想,说不定妈妈又去打麻将了,或者跟其他男人逛街了。
自从她发现爸爸离开后妈妈最近打扮的漂亮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爸爸不爱自己了,她也想不通,为什么爸爸会抛弃妈妈和她。她觉得可能是因为爸爸业务繁忙,等到爸爸忙完的时候一定会来看她的,她很期待,一路小跑往家赶。
片刻间,过了马路,转角处便到了家门口。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红彤彤的小手从书包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她吓坏了,赶紧喊“妈妈”!
妈妈从卧室走出来,衣冠不整。
“喊什么喊,你个死东西,早就给你说了,回到家就安静的写作业,该干嘛就干嘛。”妈妈显得有些凌乱,一边整理自己一边愤怒的说。
“嗷!”小女孩看了陌生男人一眼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掏出作业本写作业。
陌生男人就是最近跟妈妈逛街的男人,小女孩看到了不止一次。
紧闭的房门,大厅传来嬉笑的声音让小女孩有点难受。
她现在好想要一只喵,她觉得小猫好可爱,那么小小只,那么萌萌的,不讲话,咕噜咕噜的,安安静静,自己有什么话都可以给它讲,它从来不会反对,只会安安静静的听着,有时还会蹭蹭自己,感觉它完全听懂自己说的话。
她抱着小喵,它陪着她,蹭蹭她,毛茸茸的陪着她睡觉,一定会很幸福。
趁现在,妈妈正开心,她要去给妈妈讲,想要一只小喵。
小女孩打开门走到妈妈旁边,妈妈和陌生男人正在看电视。
“妈妈,妈妈,我想要只小喵,你给我买只个小喵吧!”小女孩乞求地说。
妈妈没理她,瞪了她一眼。
“妈妈,就要一只小喵,求求你了妈妈!”小女孩双手握在胸前。
妈妈又看了她一眼,扭过头,斥骂道:你个小杂种,给你吃穿,供养你上学,你长胆了,还敢提条件。说完女人拧住小女孩的耳朵朝卧室走去。
“妈妈,疼… …”
小女孩忍住泪水不让下落。因为妈妈告诉过她不许哭!
“妈妈,轻点… …疼。”
“你还知道疼,看你还提不提条件。”
小女孩的耳朵被捏的通红。
女人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女孩流出伤心的泪水,她回忆想,爸爸在的时候,妈妈很爱自己的。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拿出作业本,在上面画了只喵,圆圆的脸蛋,三角形的耳朵……
她躺在床上抱着本子进入了梦想,眼角的泪珠还未干。
(二)
清晨,电话的声音吵醒了熟睡的她。
她跑过去接电话,是爸爸打来的,让她喊妈妈。
爸爸一向很温柔,但今天严肃,她不敢怠慢。
妈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上面的字她不认识。
但是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妈妈似乎也将离开了自己。
她跑向卧室锁上了门,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紧紧地缩到一团,止住哭泣。
她听到了妈妈要和爸爸离婚,听到了大厅里打杂的声音,电视,家具破碎的声音。
她用无力的小手堵住耳朵。
她努力想象快乐的事,跟小朋友一起玩耍的事。
似乎她一闭眼都是别的小朋友的父母陪伴的场面。
她努力不去想这些。她忍住不哭抱着画着小喵的本子裹在被子下面。
不久,妈妈敲响了门。
“婷婷,婷婷,快开门,是妈妈。妈妈要送你个小礼物。”
小女孩一听是妈妈温柔的语气,立刻跳下床开门。
门口女人蹲下抚摸着小女孩的脸,对她说:“婷婷,今天咱们不上课,妈妈陪你去逛街,给你买小喵,给你买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怎么样!”
“好啊,好呀。”小女孩开心的手舞足蹈,其实,她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要远离妈妈。
女人带她去游乐场,去商场一次买了好几件衣服,带她去吃好吃的,最后回家的时候带她去了宠物店,买了只小喵。
一只非常可爱的小喵,真的那么小小只,还没她的胳膊长,可爱的不行。
小女孩抱着小喵,小喵“喵喵”的叫着,舔着小女孩的脸蛋,小女孩“咯咯”的笑着。
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回到家。
妈妈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你去奶奶家住一阵,妈妈要出一趟远门,好好听奶奶的话。”女人背着身子说。
小女孩抱着小喵,默默地点头,沉默了很久,用半生不熟的词问妈妈:“妈妈,你,你要去哪”?
妈妈没说什么,转过身来抱住了她,用那双惨白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她觉得有时候妈妈和小喵一样懂自己,什么都理解,只是不说而已。
晚上,小女孩抱着小喵,小喵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小喵舔舔小女孩的手,伸了个懒腰,睡了。
(三)
翌日,小喵舔着小女孩熟睡的脸蛋,从梦中甜蜜的醒来,小女孩迷迷糊糊的醒了抱着小喵走向大厅。
女人打扮的格外的妖艳,收拾好了东西,喊上小女孩出发。
小女孩抱着小喵随妈妈到了机场,奶奶也在。
女人蹲下,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婷婷,好好听奶奶的话,妈妈要走了,有时间来看你。”
小女孩挣脱掉女人的怀抱,不回头的一直跑:“你走吧,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去找你,求求你,不要给我生小弟弟小妹妹。好吗,妈妈?”
女人没吱声,扭头离开了。只是她不敢用难过的泪水面对着女儿。
女人走了,从此再也杳无音信。
小女孩也走了跟着奶奶。
奶奶变了,奶奶再也不讨厌她了,她知道奶奶喜欢她不一定是真的,但爷爷一定是爱她的。
因为爷爷曾对她说:“孩子,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将来怎样,爷爷都会在家盼着你回来,你永远是爷爷的小不点。”
当年她怎会懂得这些,她一个孩子如何理解大人的想法。
她只会觉得,爸爸抛弃了自己,妈妈抛弃了自己。
对,全世界最爱的的人都抛弃了自己,还有谁真心爱自己,她不知道!
每当她看到同学有妈妈接送,有爸爸接送,开始自己暗自神伤,一度开始怀疑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无所依靠。
她开始不服管教,我行我素,在学校顶撞老师,殴打同学,跟爷爷奶奶对着干,爷爷奶奶拿她没办法,强制送她到学校。
最后,老师疏远她,同学疏远她,她感到从未有的孤独,她回家抱着小喵,蜷缩在角落里不去上学,无论谁劝都不去上学。
老师家访,毕竟很久没有去学校了,老师再说很讨厌这个学生也得有义务管教学生,最起码在校学生就应该读书上课,不应该我行我素。
老师下乡去她家,让老师万万没想到的是曾经光芒万丈的家竟然一下子仿佛回到解放前,家徒四壁不说,甚至生计都有困难。
老师问过爷爷奶奶后,哪里知道她经过这么多的坎坷,没想到这么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她敲敲小女孩的房门,门没锁,她走进去,看到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只小喵,泪花模糊了双眼。小女孩看到老师来,马上放生哭出来,老师赶忙做到她身旁,把她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搂在怀里,哄着她。她本来想破口大骂的,现在却没了一点心情,看着躺在怀里熟睡的小女孩,嘴里还不住的喊着妈妈别走,无意间产生一丝丝可怜。
(四)
2002年,非典袭击了全中国,她待的小村子也不例外。
这年,她上二年级。
她不在像之前那样桀骜不驯了,顷刻间她似乎懂事了许多,她按时上课,放学按时回家,一切井然有序。
奶奶已是年迈,而爷爷在不到半年时间里离她而去,只剩她们俩相依为伴,但不幸的是在半年前奶奶得了半身不遂,所有的一切家庭重担落在了她身上,不得已,她学着大人的样子照顾别人,早起做饭,晚饭喂猪,谁能想到那么小的她顶起了一片天空。
在农村不像城里一样,这里一家有事万家帮。村里邻居看她可怜,时不时的给一些帮助,日子短了还行,但是,时间一久大家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总会有那么一两天庭院里冷冷清清。
也许这一天早已被注定,不仅这个村子爆发了非典,临近的村子也是闹的人心惶惶。
学校被禁严,任何学生不得出校门,任何家长不得访问,吃住全部在学校。
就在这一天,奶奶因为病情直下,远离人世。
她什么都不知道,邻居大娘来说事,因非典时期到访人员都被拒绝大门外,她哪里知道?
等到她知道时候都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了,奶奶被草草了事,没有举行大型葬礼。
她一个人孤独的回到家,推开破旧的门,走到奶奶曾经睡的床,趴在床上,呜呜的哭,她害怕,亲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她还能依靠谁?
小喵从角落里出来,趴在她身边咕噜噜的叫着,蹭着她。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她躺在奶奶的怀抱里,听着奶奶讲着故事,嘴角微微露出微笑。
她害怕醒来,面对孤独和黑暗。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艰难一夜平静的过去,无一人的小屋子并没有吓到她。
清晨,她从梦中醒来,外面早已艳阳高照,猛然间,她看到姥姥坐在自己身旁。姥姥一手遮着眼睛,一边嘴里不住的叹气。
她不知道姥姥什么时候来的,她知道姥姥在难过的哭。
她抱起小喵,走到姥姥身边,钻到姥姥的怀里。
姥姥可怜她,把她带回了家,对她讲,以后她的家就在这里,即使谁都不爱你,姥姥仍然爱着你。
姥姥家在县城,住着一所大房子。
她从来没来过姥姥家,看到这么漂亮的大房子,她兴奋的到处乱窜。
姥姥把她安排了新的学校上学,告诉她好好上学,以后就在姥姥家住着。
她之前就知道姥姥一向很严厉,她不敢吱声,点头答应。
陪着她的还是那只小喵,小喵长大了,经常不在家,一出去就是一上午。小喵也喜欢新鲜的事物,到处看,到处转,不过每次回来嘴里都是叼着食物,什么老鼠,麻雀,青蛙等等。小喵每次都会放在她的床头,趴在一边等着她醒来,每次醒来都会伴随着尖叫,可想,哪个女生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小喵不懂啊,一只小动物报答的方式只有这些,它哪里会想那么多,或许,它想它的最爱也是主人的最爱吧。
清早醒来,她每次尖叫完后,都会立刻平定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质问小喵:“我给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再给我带这些东西了,我不喜欢它们,一点都不长记性。”
小喵咕噜噜的趴着不理她,偶尔还伸伸脖子甜甜梳理梳理自己的绒毛。
她气的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捏着这些东西的小爪子朝外面走,小喵则打个激灵,跟着她往外走,看着她将它们扔掉,然后它等她走远后再捡回来。
(五)
2003年夏,她进入黄楼小学。
一所很普通的小学,由于响应国家政策九年义务教育,学校不需要交学费,只需要交书本费以及其他学杂费。
这所学校所涉地不在城市,而是在农村,其学校的宗旨就是让孩子从小就接触乡土人情,理解农民艰苦生活,从而树立好的榜样。
但是,这所学校所接受的基本全是贵族学生,而农村孩子占极少数。
由于其教学质量在全县年年名列前茅,被评为重点级实验教学单位,不少有名望的家长将其子嗣送往就读,这也不多的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由于其讲学的方式与其他不一样,先后挣得模范奖励不计其数。
比如,开学第一课,不是教学生死搬硬套的照书背书,而是每人发一把小铲子,老师给画一片地,把这片地的野草铲除干净,再将铲掉的草用小车推到废弃坑埋掉,整个过程中任何外人都不许参与,全凭独立完成。
在做完这些之后,老师会逐个询问做这些的过程遇到的问题,总结出笔记,揣测学生的各种想法,看学生热爱的是什么,接下来才开始分配座位以及同桌。
当然,这也并不是完全奏效的,总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与老师对着干,任何一个学校都不列外。
其中,她就是那一个。
她脾气怪,老师和学生都知道,没人和他玩,大家都躲得远远的。老师还因此给了她“特殊照顾”,讲台最左边独坐,因为没人和她愿意做同桌。
今天拔草她怕热,躲在树底下,在那处着,不干活,一副悠闲的样子。
老师大老远都看到了,本以为她就歇歇缓缓算事,哪曾想一直呆着竟然再也不去了。
老师朝她走来。
她看到仍然无动于衷。
老师走到她面前问到:“婷婷,你为什么不去做你的任务?”
她还是杵着不说话。
老师拿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家长。
姥姥大老远的从家里赶来,问她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
姥姥看起来很生气。
小女孩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酝酿很久,她开口说:“我想妈妈了,我知道了,妈妈一定不要我了。”
谁曾想他会说这。
姥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她甚至 忘记了责骂。
姥姥把她领回家,告诉她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了,她的新工作只是比较忙,没时间来看你,她还会回来的。
小女孩什么都知道,小伙伴的妈妈就算再忙也会往家里打电话的,可妈妈不,妈妈一走就是杳无音信。
她还知道姥姥是爱着她的,姥姥会一直陪着她的,就像那只小喵。
虽然有时候姥姥会骂她,但是,每次骂完之后姥姥都会搂着她哭,那时候她很小不会懂得,她就觉得姥姥是后悔导致的哭泣。
小女孩暗地里想一定要发奋图强,要好好学习,长大努力挣大钱。
她要好好疼姥姥,像小喵一样,什么都不忘了她。
(六)
一个阴雨天的上午,这个班走进一个小男孩,很庆幸,他也是转校生,老师把他安排在她旁边,跟她做同桌。
老师让男孩站在讲台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一下。
男孩很胆怯,战战兢兢走上讲台,低着头,一副小鸡见到黄鼠狼的样子,吭哧吭哧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看面相也是内向孩子,穿戴普通,鼻涕流至上嘴唇边上,时不时的“呲溜”一声又吸进去,往往复复就是掉不下来。两只袖筒磨的发亮,裤裆被针线缝了好几遍,甚至用上了铁丝。脚上一双破烂布鞋,前面裹着大拇指的布已是破破烂烂,大拇指进进出出的,很有一番境界。
大概是过了许久的缘故吧,没人吭气,角落便传来一声“你叫啥啊”?
大家如梦惊醒,齐刷刷的看向那声音来源之地。
但见那女孩,只手恰腰间,另一指尖曲直探向前方,神比青天,眼似丹凤,柳若须眉。
男孩见状惊恐而愣住了。
老师见状赶紧插嘴,“婷婷,不要欺负新同学。”
婷婷嘟囔着嘴不说话。
男孩大概恢复过来了,除了有点呼吸急促,他苍茫的介绍了一番。
介绍完毕之后他下台走向女孩那里,安静的坐下安心听课。
到此时,他的印象在她的内心深处并未留下好感,像电视里的路人甲一样,没有记住的意义,即便是同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谁知道呢,就记着他叫木头疙瘩,疙瘩是她后来加的?
放学后,吃饭前,各走各的,谁也不理谁。
但是,更巧合的是他们是两家在同一个小区。
显而易见,那碰头的机会就会多了。
恰巧一次阴雨连绵的星期天,男孩出去逛菜市场买菜,而小女孩也随着姥姥逛集市,两人正好撞个正着,市场人群熙熙攘攘,谁还有搭理谁的空,大家都忙着买自个所需,而男孩赶紧上前打招呼,女孩理也不理转个身就要走,这一切也正好被心细的姥姥看到,姥姥趁机就问:“婷婷,那是你同学吗?怎么人家给你打招呼也不理呢?多没礼貌!”。
小女孩看了小男孩一眼,见他湿漉漉的本想张口,话到嘴跟前又憋了回去,把头扭到旁边拉着姥姥要走。姥姥见状没什么好转,对着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孩笑了下,消失在人群中。
男孩倒是没什么,仅仅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好意思,他心想是不是这样突然打招呼会不会不太礼貌,他不想想太多,买了根黄瓜握在手里回去了。
她们回到家里,小喵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蹭着小女孩的腿,喵喵的叫着,小女孩蹲下抚摸着它的头。
姥姥问她:“婷婷,我知道你一个人很委屈,可是你不能一个人老是这个样子啊,跟别的小朋友多熟悉熟悉,我知道你跟你的小喵很好,可是,小喵又不是人,他总不会陪你一辈子”?
“我不许你说我的小喵”。说完,小女孩抱着小喵走进卧室,关上了门,留下姥姥一个人。
姥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偷偷用手摸了摸眼角,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小女孩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小喵,望着窗外,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像发了飙的班主任一样停不下来。
忽然间,一个小东西映入了它的眼帘,垃圾桶旁边在那一片片湿漉漉的叶子下面,有东西在晃动,仔细一看那是一小喵,一只比她这只小的很多的小喵,那么小小只,路都走不稳,全身被淋的毛发全凝结在一块了,很是可怜,她看不下去,想要把它抱回来,刚要起身往外走就看到那个小男孩一只手里攥着没削皮的黄瓜啃着,一只手提着垃圾袋从远处走来,看走路姿势,方向准时朝着垃圾桶方向走来,没错。
她还是楞了一下停住了,站在窗口看着远方的男孩。
(七)
小区虽然不大,但绿化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从前门进入映入眼镜的第一栋楼正好是小女孩的住处,而相隔不远处另一栋楼是那小男孩的家,家门口种着一棵大枣树,足有一怀抱之粗,枣树上结满了圆溜溜的枣子,红的绿的一片片,树下时常一群小孩子打枣子吃,这季节枣子正好成熟。中间隔了一座大圆台,圆台上植物花花绿绿,中央是一个喷水的池子,水池子的水已是有些年头,脏乱不堪,猴年马月的不见喷一次水。偶尔会有些大妈哄着自家的孙子在上面,一到夏天蚊子倒是不少,见到人,马蜂似的围着打转。
要不是今天下雨,这准时有人。
小男孩刚从集市回来,就被招呼着去扔垃圾。
大兜小兜丁零当啷的,跟个收破烂的似的。
他一边啃着黄瓜一边提着垃圾朝垃圾箱走,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他走到垃圾箱旁扔完刚要走,突然一只小东西颤颤抖抖的蹭到他脚旁边,他定睛一看,是只小喵,它或许借助他的体温取暖吧,竟赖着不动了。
他本想一脚踢开就要走,不想理这只小猫。
但那只小猫太可怜了,眼睛还没睁开,浑身颤抖着,要是自己走了的话小猫不是被冻死就是饿死。
他选择妥协,赶紧抓起小猫,用手很快的擦擦它的毛发抱在怀里,瞅了瞅周围,转身刚要离开,恰巧看到对面窗户小女孩正看着他这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她龇着嘴嘿嘿笑了两声,牙上还沾着黄瓜皮,转身就跑了。
小女孩看到这情况竟不知所措。却觉得莫名其妙。
星期一,班主任的课,老师在课堂讲的绘声绘色,她俩在下面说的有滋有味。
她用手捂着嘴悄悄地说:”你也喜欢小喵吗?”
他愣了一下,停顿了一秒,然后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养过小喵吗?”
他摇摇头以同样的姿势悄悄的说:“没有”。
她说:“我养过,而且我现在就有一只,我可以教你怎么养!”。
他有点惊讶:“真的?那好啊好啊!”
他们老师眼皮子底下交头接耳,被罚到最后排站着听课。
后排,俩人相视一眼,捂着嘴嘿嘿的笑着。
煎熬的一天终于过去,放学后,他们俩约好一起去他家看那只小喵,顺便她又回家取了根火腿肠。
姥姥看到她急匆匆的跑来跑去,翻箱倒柜的以为出了啥事,在她后面跟着就问:”怎么了,婷婷?你在找什么呢?“
她赶忙解释:“我想收拾下,去找疙瘩玩,就是菜市场那个同学。”
“疙瘩?”,姥姥觉得很奇怪,没听说过谁给自己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姥姥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喊着说:“记得一会回来吃饭啊!”
“嗷~,好的姥姥”。说完不见了。
等到她到他家楼下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在那等着,还是龇牙咧嘴的冲她笑,不过这次他的牙没沾黄瓜皮。
他说:“走!我带路,第一次来我家,环境不是太好,你不要介意哈”。
她想:再不好也比奶奶家好吧,那么差的环境我都见过,这又没什么。
其实,事实远比想象的糟糕太多。
她从不知道他的身世,直到这一刻,她明白了。
引入眼帘的不是华丽堂皇的家具,而是粗糙简陋富有七八十年代的古朴家具,很久没有装饰的厅堂,以及瘸腿后来补上的桌椅,虽不是破烂不堪,但不是这种年龄相符的环境,她有点失望,心中产生一种酸涩的感觉。
他进门就喊:“妈妈,妈妈,我同学来了!我的小喵呢?她来看我的小喵来了。”
他的妈妈用围布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微笑着说:“在你房子里,去吧,你俩想吃点什么,顺便给做些?”
小女孩先开口:“阿姨我什么也不吃,我一会就回家呢!”
“嗯,好,那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啊!”妈妈回答道。
自从邻居那得知她的身世后,她也久久不能平静,心里叹息着,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们俩抱着小喵,小女孩拿出火腿肠喂小喵,小喵边吃边呜呜的叫着。
小喵时常甜甜她的手,她开心的咯咯的笑。
这时小男孩会抢过小喵,躺地上举着它左右摇晃,她打他,说:“小喵不能这样弄的,它会难过的。”
“它难过会怎样?我又没打它啊。”
“它会死的,我姥姥说小喵不能这样举着摇晃。”
小男孩赶紧放下,用手掠着它的毛,对着小喵道歉。
她觉得的他可爱极了。
他提议说:“我们家门前有一棵枣树,我们去摘枣子怎么样?”
“好啊,好啊”。她拍着手说。
俩小孩一溜烟出了家门,男孩妈妈从厨房看到无奈摇摇头,对着背影说:“你俩一会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妈妈!”声音随着背影消失。
(八)
说起来这棵枣树已有些年头了。
北宋时这棵枣树就已存在。
据老人说,当时此处有一韩姓家族,属名门望族,靠贩卖各种水货,布匹起家,后渐为豪商巨贾。这韩老先生有一千金,名唤韩雪,此女乃老先生花甲之年所得,十分珍贵。老先生可谓十足珍惜,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四岁时就以被神童相赞。
当韩雪年到十八之时遇到一位少年,这少年并非富家子弟,而是布衣之家,可此少年却不同凡响,饱读诗书,玉树临风,心怀大志,经一番谈论后令此大为观止。
两人相识于八月十五灯会,当时此人与一帮闲人谈论当下,语出惊人,惊的一番文人墨客连连长叹,而此时正被路过的韩雪所听。
韩雪听闻一番谈论后,实为倾佩。翌日派人打听,得知,此人住处极为可怜,缺衣少食,于是令下人嘘寒问暖,解囊相助。
而此人不予接受,非与主人相见,直呼其气节何在。
这韩雪女扮男装,随下人一同前往,前去拜见此人。
两人经过一番谈论过后皆对对方佩服不已,而结为至交,时而相约而谈。
终于纸里包不住火,被韩老先生发现。
韩老先生下令不再允许小姐出府,软禁起来。
经下人传信那书生得知小姐乃女儿身,于是在相遇之地种下一棵枣树,为是纪念与小姐情谊与世长存,庆幸与小姐早日相识。
后来,此书生被赶往他乡,不再允许踏上京城半步土地。
自此,这韩家千金得知此消息后不吃不喝,自己活活饿死,而韩老先生也抑郁不见门客。
不知过上多少年后,这书生考中进士,来到相遇之地,得知韩老先生因得罪当朝宰相而满门抄斩,未留下活口,对着这棵枣树痛苦不已写下一首诗:今见待士意,不异卢仝茶。
此人正是后来宋诗“开山祖师“梅尧臣,虽然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俩人听着树下老大爷讲的出了神。
他俩不知道什么“梅尧臣”,只知道梅干菜扣肉,估计这俩差不多不。
小男孩顽皮地说。“我爬树去摘枣,你在下面捡起来。”
“嗯!”小女孩使劲的点点头。
他们摘了满满一兜子枣,欢快的往家跑。
她说:“你妈妈真好!?
小男孩一愣!
“嗯?难道你妈妈不好吗?”他有点纳闷!
过了许久,她蹲在地上,摆弄着手里的火腿和小喵,低着头顿顿呜呜的说:“我,我妈妈不爱我了!”
“我妈妈走了,她走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她补充道。
“那她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那你爸爸呢?”小男孩接着问。
“他也走了!”
“那他会回来吗?”
“回来过,那是很久之前,他总是给我寄钱,可我不需要钱,我需要他!”
小男孩沉默着不做声!
她问:“那叔叔呢,怎么不见他?”
“他去工作了,很久回来一次,我也想他,可是他要挣钱,妈妈和我都很想念他。”
“那就是你还能见他啊,我都见不了我爸爸。”
“嗯,可是他在外面很辛苦,我知道的,我不想他在外面工作。”
她不在说话了,她有点难过。
房间静悄悄的,除了小喵呜呜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这时外面男孩妈妈喊来吃饭的声音。
她推开门看见俩人静静的坐着,而小女孩还夹杂着抽泣。
她走过去蹲下,握着她的手说:“怎么了,丫头?”
男孩抢先说:“她想爸爸妈妈了”。
男孩妈妈看着她,说:“别哭,丫头,以后可以来阿姨家,把这当你的家,把阿姨当妈妈。”
小女孩抽泣着点头,鼻涕扯的稀里哗啦的,还蹭了男孩一手。
(九)
2013年2月,南方仍暖,而北方还笼罩在寒冷之中。
我披着大衣穿越人海终于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你,你还是那样,穿着单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越过人群,一把揪住你的小辫子,大喊一声:婷婷,大哥来了,大哥驾到,还不速速前来拜寇。
你一巴掌打在我的脊背,惊恐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疙瘩先生哈,来~,包拎上。”
说完你一把甩给我,不管我接不接住扭头径直朝前走,甩得我一个踉跄。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表示无奈,还是原来的你,一点没变。
快到家门口时老太太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我们时就喊道:“呦呦,这谁家姑娘回来喽,我的外孙哦可想死姥姥我了”说完一把抱住了你。
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年,我大四,你也大四。
这年我们的小喵死去。
我没敢告诉你。
你来到我家,手里提了一箱牛奶。
老妈看到后激动的不行,一个劲的夸这夸那,她说养女儿比儿子好,女儿回来还不空这手,儿子干巴巴的回来,啥都没带。
你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冲出门外候着。
不多久后你从屋里出来,我问:“在南方上学怎么样?”。你微笑着,一蹦一跳来到我身边,用你纤细的指尖,捏起我的衣领,整理一下我的“戎装”,拉着我的手说:“别说话,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听闻银杏树叶泛了黄。”
我依然坚持问:“在南方怎么样?”
你却踮起脚尖扑打着我的头发瞪着圆溜溜的眼说:“哇,那边的树叶好漂亮,我们去捡起来做书签怎么样?”
我笑了笑,你仍旧那么天真。
虽然你有很多心事,但我希望你会坦然一些。
我本以为你后来再没有遇见你的爸爸妈妈。
后来,我从你姥姥那里知道一些情况。
我不记得准确时间那是什么时候,大约是半年前你的妈妈回来了,去了姥姥家,我想,她知道你的学校,一定去找了你。
“你妈妈去找你了吗?”我谨慎的问了下。
“嗯,她去我学校了,不过我没见她,我拒绝见她,把她赶走了”。
“还有,我爸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用,我会原封不动的给他。”
我没有再问,我知道你一直如此,如此的坚强。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把小喵的消息告诉你。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小喵死了,在同一天,我妈告诉我的。”我说。
你似乎打了个机灵,一瞬间委屈到极点,没有半点犹豫,眼泪像断了线的雨水哗哗的流下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说怎么没见到它,它现在哪儿,我想见它一面?”
我带着你走到了那棵老枣树下面,对着一个小土堆说:“就是这里了。”
你蹲下身子,在地上发抖。
“很抱歉,到现在才告诉你。”我拍着你的肩膀说,“它陪你度过了童年,真正才是你身边的亲人,我理解这种感觉。”
我把纸巾递给你,你擦了擦鼻涕,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硬生生的嘴角列出一个微笑:“走,让它安息吧。”
你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我默默的跟着。
“曾经,我的家人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现在它也终究老去。”
“在我九岁那年,我爸抛弃了我和我妈。”
“在我十岁那年,我妈抛弃了我。”
“现在,连小喵也抛弃了我。”
“不,它太老了,它用尽了一生陪伴我,它没有抛弃我。”
… …
我将你送回了家里,我难过万分,却无法说出这种感觉。
第二天,我看到你家楼下停了几辆汽车。
从邻居口里得知你在国外开公司的爸爸回来了,要把你接走,安排到国外上学。听到这还挺为你高兴的,看着你们吵得熙熙攘攘的我以为你答应了。
我穿过人群,才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你对着他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完全不过它的脸面骂他负心的人,不配做一个合格的爸爸,而姥姥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着,嘴里一直嘟囔着:不应该回来的,不应该回来的... …
他在那直愣愣的站着,一个接着一个的道歉,似乎用尽全力想要把你挽回。你最后留下一句: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的钱都在这张卡里,我生日是密码,恐怕你连我生日都不记得了吧,你走吧,我不再想见你了。说完你搀起姥姥甩手关上了门,留下他在冷风中沉默。
(十)
天还没亮,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梦乡中的我。
还没弄清什么情况,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疙瘩先生,起床了,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还在背着床?”
我揉着眼睛去开门,站在门外的你手里大兜小兜的拎着一兜零食,脚下还搁着一箱啤酒,嘿,这个我喜欢。看完后我来了精神。
“走,去地下室,请你喝酒,还给你带了零食。”你摇着手中的辣条说。
“嗯,有点意思,等我换上衣服哈。”
“换啥衣服,穿睡衣也没人说你。”说完拉着我就朝门口走。
“你们俩少喝啊!”厨房响起了老妈的声音。
“知道了阿姨!您忙您的。”她对着门口喊了声就走。
我扛着啤酒打开地下室的门,这里是我们小时候玩耍的地方,一尘不染的,一直未变。
环视了一周看起来还是一样,找个光亮的地方坐下。
“说吧,有什么开心事?”
“也没什么开心事,最后还是决定出国,虽然这样对你说太突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开心但也难过。
“那就好,至少国外比这教育好点。”
我们喝完了啤酒,并没有喝到难过,反而有点激昂。
大饮激昂时就对唱“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 …”
我们彼此祝福吧,一切由天定,希望远方的你能真心快乐。
让我们拥有那时的快乐吧,我忍住了眼泪喝完最后一杯酒与你道别。
“我会给你写信的,记住我啊,千万别把我忘了,来最后的拥抱。”
金秋难别,萧瑟的季节最容易勾起人的想念。
或是昨日狂欢,或是离别惆怅,或是童年往事。
很为你高兴,做你想要的。
“如有一天再见,请你再为我摘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放进我的书本里,把它当作记忆封存在哪里,永远不拿掉。”
“一定!”我说。“再见!”
“再见,疙瘩先生!”
(十一)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
虽然这个世界充阳光,但总有一些角落是黑暗。
虽然这个世界充满温暖,但总有一些地方充满寒冷。
虽然这个世界充满呵护,但总有一些地方充满冷漠。
爱永无止尽。
也许温暖黑暗最好的方式就是爱!
哪怕一点点。
愿这世界,多一份善良,多一分同情,多一份爱恋。
包括你和我!
2018年12月1日 晚 星期六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