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我语4

（4）

在阅读中，在你的《祈祷》、他的《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中、在与远方互道的晚安中，在深沉的睡眠中日历上已悄悄的换了人间。

如果不以日历来计算时间，今天与昨天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今天也不过是昨天的复制，2018的12月31日与2019的1月1日真的没有什么感受上的脱胎换骨激情洋溢。就是个日子而已，就是个接近换轨的日子而已，一处的生活暂时接近尾声另一处熟悉的生活即将展开，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欣喜，至多有些我一贯在生活转换时的情怯和犹疑，但也知道送往迎来没有什么可逃开也没有什么能逃开，至多是纠结纠结感叹感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时隔11年后我又再次读多丽丝.莱辛，奇异的是我又如11年前在她的巜金色笔记》中读到了我，好像我只要一打开她，她就一直都知道我的困惑和迷茫所在。11年前我困惑于情感困惑于孤独困惑于写作的野心，11年后我如简.萨默斯日记的女主困惑于死亡困惑于孤寂困惑于生命的暮年又如她一样直面生命的暮年照顾生命的暮年，这几乎成了她业余生活的全部，这却是我日日月月的全部。她由刚开始厌恶九十多岁莫迪的肮脏和腐臭，厌恶莫迪的抵抗和固执，厌恶到想抽打她想掐死她时的那种愤怒，到心甘情愿地照顾莫迪牵挂莫迪理解莫迪并理解了生命的暮气，到暮年当你步履蹒跚腿脚乏力双臂颤抖时当你再也无力气打扮自己清洗自己洁净房间无力一日三餐时，生命的尊严也就在一点点的丧失。她的简.萨默斯正是我近半年来的生活，我由绝望到逐渐接受，我由愤怒到相对平和，到面对生命的暮气时产生的生命的悲悯，我一次次在面窗的孤自静默中把自己从生命的无望中、对一切丧失了欲望的死气沉沉中拽回来，再努力重新发现活着的美好，并在灰色的日子中开始学习享受晴好的天气、通透的蓝天、美好的音乐、阅读的时光、阳光下短暂的散步、一份甜品、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一首打动我的诗歌，总要在一次次的绝望中一次次的自我拯救。相反，因为稀少因为缺乏，一次阳光的灿烂都会令我心情明媚感动不已。

又在读橡子，他对写作的那些思考我也曾有过，我在想那样一个早年间“伟大的”“野心勃勃”的、“激情四射”的、“才华横溢”的写作者是因何丧失了写出不可一世作品的原动力呢？是被过度自省与自我怀疑磨蚀掉了吗？是被无情的岁月磨蚀掉了吗？是被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十年复十年的写社论磨蚀掉了吗？是被中产阶级的幸福生活磨蚀掉了吗？是被职业的无比成就感磨蚀掉了吗？是被幸福生活的满足感磨蚀掉了吗？那个写黄山的如火山般喷涌才华的伟大的橡子哪儿去了？

我看了橡子为推介我正在读的这本书做的那个访谈会，我每每看作家们为着推广自己的新书作的各种访谈会各种推介会各种研讨会各种签售会，我都会替他们紧张着替他们捏着一把汗替他们羞涩着，生怕他们丧失了写作时的流畅写作时的从容写作时的一泻千里，看刘亮程的《捎话》访谈这样，看北岛演讲也这样，我觉得作家怎么可以这样拿出来表演呢？他们的写作是如此的自我如此的隐秘如此的神圣如此的妙不可言美不可宣，我为这样被推演到幕前的一切作家提心吊胆，也许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提心掉胆而已，也许我所担忧的每个作家他们做这些都是骄傲的是满足的是很有成就感的，也许我看着作家们做这些时那种奇怪的荒诞感只是我自己的荒诞感而已。

2019了，日历总是新的，清晨在薄雾中升起的太阳通红立体，像一个幸福的召唤，我立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减弱了它的色彩放射出了细微的光芒。

2019，1，1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