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的银川
一
我一个人在这儿,在银川旁。
白色的地,白色的天,都发着光,在这个没有影子的世界,四面白茫茫的亮。远方上下相接的那条线着着淡淡的冰蓝色,冷冷的冰粒悬浮在那儿,模糊了界限。
绝对零度之下,只有身旁的银川默然流向远方,川的尽头融入雾里。这流动的水没有声音,却是波澜起伏地反射四面的光,银色的粼光像生命跃动的模样,煞是好看。
每当我沿着银川走累了,我便会看着那光,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我唯一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而我立即选择了自杀来陪伴她 ,但我没死,不,我早就死了,只是那些家伙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获得了“永生”,他们自称是母亲的同事,也是在那时,我才知母亲毕生都在研究“人类的‘活’”,“永生”也是她的成果,熟知我性情的她将未经实验的“永生”给了在她死后一定会自杀的我。
其实也不能算做一次小白鼠,只要我想死还是可以选择灭亡,但他们说过,母亲未完成的研究是“零界”,他们需要一个先锋者,母亲推荐了使用“永生”后的我。
她没有算错,我是如此深爱她,以至于当我透过她最后留给我的视频,看见了那样鲜活的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了,一定要来“零界”,去守护母亲的骄傲。
至于“零界”,这真是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的宇宙探测器突然受到一颗小小的陨石的撞击而改变轨迹,谁也不会发现在茫茫宇宙之中,竟会有这样一个有水、有光、有空气、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存在迹象的星球,只是这星球仿佛是宇宙中的灯,它自行发着光却不带热量,这是绝对零度的星球。我不知是因为它的温度,还是因为它的白色给人一种“从零开始”的感觉,它被称为“零界”。
我的任务是完成长达几亿年的探测,将这里的一切信息传达给火星上的那些家伙,他们会针对这里的情况作出对策,为人类以后的到来做准备。地球早已毁灭了,这里会是“第三个地球”吗?
我坐下来,手撑着白色的地面,像雪像粉的壤透过皮肤传来一阵舒适的触感,或许是因为使用了“永生”,连机器人都需要防护服保护的零度之下,我竟可以穿着常服随意走动。
但是,这里也只有我了。探测未完成前,是不会有任何活物被发送到这儿的。
我一个人坐着,面前是流动的银川。
二
快到屋子时,我看见了人,那些家伙送来了很多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只有人不同,因为它的脸有一半是机器面,另一半才是形同于人的肌肤。那机器面是我毁的,它是所有机器人的主机,它也拥有其他机器人所没有的表情,那般生动的仿佛是个真人。我不喜,便撕下它的面具。
我走到它的跟前,它抬头对我笑了:“子瓜,回家吧。”
“人,那是我的屋子,不是家,家是妈妈在的地方,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
它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或许是因为我不是它的创造者,很多时候它记不住我的话,也常常不听我的命令,但这并不妨碍它辅助我工作。平心而论,它确实是一个很棒的助理。
走进屋子里,看不见其他机器人的踪影,心下一动,我去了传达室,果然,从火星传来的哥哥的立体影像正坐在主机前的椅子上。明明他也是个机器人,可我却更乐意喊他哥哥,可能是因为他带给我的,那种类似于妈妈的亲切感吧。
“哥哥!”他转过椅子,我对他笑着:“我回来了。”
“嗯,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我摇摇头,“比昨天走的更远了,但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我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说“为什么不派给我一艘飞行器,那样探测更方便不是吗?”
他笑了,“子瓜,这种探测是不能偷懒的。”
我有点失望地撇撇嘴。
他看看手腕,有些抱歉地对我笑:“时间到了,我再不回去那些家伙就要来找我了。再见,子瓜,做个好梦。”
“再见。” 我挥挥手,看他的影像慢慢消失。
他最后说的话音还荡在传达室――
“为何不试着带人一起去探测呢?”
每天他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与我聊天,每次他都会祝我做个好梦,或许是因为这句话吧,每晚我都睡得很沉。但今天……
我转身,看见人正倚在门旁。它一定听见刚才的话了。
我脸一沉,便气气地对他说:“我是不会带你一起去探测的!”
“当然啦,子瓜,如果你开心的话。不过如果你累了,还是可以呼叫我去背你回来的。”它笑着往外走,“该吃饭了。”
我跟着出去了。
饭桌上的饭菜散发着热气,若不是窗外无法忽视的白光,这里真的很像我在地球的家。我转头看向窗外,好亮。
窗户突然调成了夜间模式,光线暗了下去,不再那般刺眼了。人笑着将筷子递给我。
入座。
饭后,屋子的四周升起黑色的屏障,顶上是夜空的模样。“子瓜,你该休息了。”人将我牵到卧室,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爬上床,闭上了眼,入梦。
三
这天还是如往常一样,我一个人走着,沿着银川探测。其实,也不过是寻找有没有其他生命生存的迹象,有关于这里物质的探测都交给了机器,人会负责这些的。
或许是我和哥哥提的有关于配一辆飞行器的事被人听见了,这天,他给了我一辆代步器,我仍然是要走的,但代步器上的轮子转动起来比我在地上自己走的速度快多了,我不过走了一会儿,就已经达到了昨天走的地方。我回头看看之前的路,转身再向前时,我跑起来了。
耳边有风声,冷冷的气流吹得眼睛有些睁不开,呼出的热气凝在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以至于当我停下的那一刻,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会不会是幻觉?或许只是睫毛上阻挡了视线的冰珠的影,眼前这到底是什么?
我猛地擦了擦眼,尽力地去看清它――雪白仿佛如天如地的毛,起伏着似在呼吸,周围浮动着晶蓝色的冰粒,它应该是背对着我的,我看见它浑圆的、雪白的身体之下,有一只短短的尾巴。
那尾巴在左右摆动!
它、它是活的吗!
我想尖叫,但不是害怕,有一种狂喜充盈着我的胸腔,眼里竟然有泪,可我仍瞪大了眼去看它,我生怕它是梦、它是幻象,可是它确实是存在的。它转过身来了!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在狂欢。
它是活的!
它是真的,活的!
它的身体好像只有这个圆圆的球,和那短短的尾巴,我只能在它的脸上看见一双圆圆的、墨蓝色仿佛装了星空的眼睛。
我和它对视着,周围有微微的风,从它那边吹向我,带着些许的小冰粒扑在脸上。可我已经听不见风声,也感受不到那冷冷的冰粒了,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仿佛如鼓声的心跳。手腕处的手环突然发出滴滴声,是在提醒我:血流很不正常。是因为极度的兴奋,这我知道。但它并不知道。它受了惊吓,我看见它眼睛下面层层的毛中张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粉红色的嘴巴。它叫出来,不是声音,是声波!
地面开始震动,我没有站稳从代步器上跌下来,土地裂开了,巨大的土块从中凸起,裂了一半恰好砸在我的腿上。
痛!血流了出来,血红色染了四面的地,触目惊心,可我已无暇照顾了,我想站起来再离它近一些,我想告诉它别害怕,我想碰碰它。
好吧,其实我最想做的是问它,一直以来都是只有它一个在这吗?
但我没有做,等周围的地面停止了震动,我已经看不见它的影子了,有一些土块落在了旁边的银川里,溅起了水花。终于听到了水声了。
周围一片狼籍。
我就跌坐在那儿,很久很久,我一个人。代步器已经坏了,但我不在意,我看着受伤的腿,看血汩汩地流出,看血慢慢地凝固,然后血开始倒流,伤口开始愈合。感谢“永生”,我永远都不会受伤。
我呆坐在那儿,腿已经好了,可我不知该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我惊喜地猛然回头,但,极度失落,不是它,是人。
我生气地冲它吼道:“你来做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呼叫你!”
它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笑着冲我说:“嘿,子瓜,别太激动,你的手环传来你受伤的信息,我才过来看看的。”
“呵!”我有些不屑地看着喘气的它,明明只是个机器,却偏偏学会了人类的动作,真假!
“你遇到了什么?”它将我扶起后,环顾四周,又走过去踢踢代步器,代步器已经被完全砸坏了。
“子瓜,你是不是……遇到活物了?”
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然看向它,它侧着身,那人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我们俩这样对视着。
“不,”我撇过脸,“我什么都没有遇到,只是这里突然发生了地震而已。”
“是吗?”它怀疑地看着我。我瞪着它说:“当然!这里突然发生了地震,然后我受伤了,而现在我的伤口痊愈,我很累,送我回去休息!”
它回头看看,那正是活物消失的方向。我生怕他看出了端倪,便大声朝它叫道:“人!送我回去,我累了!”
它没再做什么,而是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我俯下身趴在它的背上,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虽然我不会受伤,但我会累,等回到屋子,我就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这时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飞行器的声音,我害怕极了,该不会是……
还穿着睡衣的我冲了出去,然后看见了我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印着火星标记的飞行器正在起飞,而在它的玻璃内仓,我看见了正装着活物的笼子!
“不!你们在做什么?快放下!人!人!”
我冲向在飞行器旁摆手的人,可当它看向我时,旁边的机器人突然向我跑来,将我摁在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快放开我!”
人已经走到我的面前了,它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适的仿佛只是在送走一个物品,他依然笑着,“你这是怎么了?子瓜,你才恢复,还需要休息,别太激动啊。”
我瞪着它大喊:“人,快让他们放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们不能这样!”
它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生气、像悲伤又有点像同情,“子瓜……你忘了你的使命了吗?你忘了……女士了吗?”
我的血液仿佛就突然凝固了,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它,可是它的身影已经在我的眼中模糊了。“妈……妈?”
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
耳边突然起了狂风,我微微地扭头,飞行器升空,刹时就飞远了,只留下一道光影。
身旁机器人放开了我,可是四肢已经麻木了,我像是坐又像是趴在那儿,就那样瞪着飞行器消失的方向,他们都走进了屋子,人经过我身边时轻轻地叹息,他在叹什么呢,明明只是一台机器啊?
很久很久,只有穿着睡衣的我坐在地上,纯白的天地之间,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遍一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个人啊……只有了……
其实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忘了时间,就待在这白白的“零界”,我早就应该习惯了,我到底在奢求什么呢?
四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活物,我和它对视着,然后情不自禁地向它走去,我摸到了它白色的柔软的毛,它一点也不怕我,反而亲昵地蹭着我的手,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了,融入它的毛里,它抬头看向我眼睛弯成了一条弧线,像是在笑,然后它消失了。周围是白白的天地,脚下冷冰冰的,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我正站在银川中央,粼粼的波光映出我满是泪痕的脸,眼泪落进川里。
“只有你还动着,你会永远流动吗?”
银川默然地流动。
“永远流动,陪伴我好吗?”
它突然止住了,我一惊,从梦里醒过来。
一醒来我便看见了人担心的表情,“子瓜,银川……出事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穿好衣服,也不记得我是怎样走出屋子,更不记得我是怎样来到银川旁,我的脑海里全是银川流动时,水波粼粼的模样,可我的眼前,银川的水面是平的!
“不……怎么会……”
“子瓜,检测显示,银川正在慢慢地停止流动……”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惊到我一般,我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银川,不要停!
银川是零界最特殊的存在,机械都无法探测信息,但其实,它们没有探测过,我从未看见过有任何机器靠近银川五米之内的距离,我问过哥哥,但他却告诉我,只有我可以随意靠近银川。
“所以我对银川是特殊的吗?”
“是。”
那时,哥哥是这样说的。
但他们都不知道,银川对我的意义也是特殊的呀。
他们说过,“永生”在我体内只有我可以支配,就比如,除非我想灭亡,谁也无法令我消逝,除非我想主动放弃,谁也拉拿不走我体内的“永生”。
只要我想让什么获得永生,“永生”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我沿着河岸疯狂地跑起来,血液仿佛在沸腾,一直向前,向前着,直到我到达了看见活物的地方。那里已是一片狼藉,除了上次落入水中的土块,旁边的地面四分五裂的更严重了。
活物之前就是在这里被捕捉的吧。
我粗喘着气,看着银川那平静的水面,我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从得到“永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对它的一切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我走到银川旁,跪在河岸边,俯身去触摸那水,冰冰凉凉的如梦里一般。
“我会让你一直流淌的,我知道怎么做。”耳边有细细的风声,这笃定的声音很清晰。
我摸出一把小刀,割开左手的手腕,“出来,”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流出,一滴一滴落在河岸和银川中,我起身走入银川,血依然流着,我继续用颤抖的左手去割右手的手腕,当我站在银川中央时,双手已经被染红了。但是仍然不够,水中,脚腕被割开,血不停地融入银川,周围的水都成了淡红色,可是我很清楚,身体中的“永生”仍然没有耗尽,我命令它不断地涌出,它不会停止的。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流动了吧?”
我已经顾不上手腕脚腕处传来的疼痛感,我的双眼注视着水面,周围仍是白光,我平静的面容倒映在银川中,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银川,流动啊!
血不断地流着, 渐渐地,我有些站不住了,“永生”大量地消耗,已经超过我的负荷,但是银川仍然是平静的,甚至当我再次抬头时,远方的晶蓝色冰雾在消散,不,不对!它融入银川了!
远处银川的水面结了冰!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眼前一晃,我向前倒在银川中,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大脑也无法思考。这并不是我预计的呀!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眼睛涌出泪水,冰冷的水浸着我的脸庞。它不再流动了,它再也不会流动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我以为我把‘永生’给你,你就可以继续……继续……永远地不停,不停……你不要停啊!你为什么要停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停下呢?为什么……”
“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吧……”
水面凝结得很快,冰已经覆盖了我的脸,那是透心彻骨的寒,。这颗心早就已经死了吧,还是说,现在是真正的死了?
我闭上眼,耳边只有细细的风声,风里似乎还夹着人的呼喊。
喂,别喊我了,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离开吧……
我选择灭亡。
五
我是人,却不是人类,我只是一台机器,女士是我的主人,在她死前,我的任务是照顾她并辅佐她的工作,在她死后,我随着子瓜来到了“零界”,工作就变成了照顾她和监视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必须向总部汇报,尤其是子瓜的一举一动、身体状况,有时,我甚至也不知这种关心是否还如初衷一般。每天,我都会提醒自己:子瓜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是的,我只要尽力完成工作就好。
银川已经完全凝固了,我在冰冻的银川中找到了子瓜,并将她带回来,但是,我没有安照指令立即送她回总部,我用火星最先进的“残梦技术”给了她一个还在地球时的美丽梦境,生命的最后,我希望她不要那么糟糕。
但这实在是那些家伙无法接受的任意妄为,所以当我将“孤逝 零安”四个字发回总部的几分钟后,他就发了个信息。
子瓜总是和我很疏远,或者说,和所有有关那些家伙的机器都很疏远,可是,唯独在对他时,子瓜会笑着喊他哥哥,我不解,人类的情感果然还是太复杂了。
我接下视频,他的立体影像投射在我面前。
“人,子瓜为什么还没有被送回,按照计划,她应该已经成功将‘孤型’注入银川,现在,失去‘孤型’的她必须立即送回总部进行下一步试验。”他笑而带威,开门见山地对我说。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对他说:“先生,不,或许我该喊你‘女士’?”
他有些惊讶,“哎?被你发现了……唔,请随意,这具躯体不过接受了……唔……上一个我的一部分,比如智力、记忆……这些。我已不是我了。”
他本有些不耐烦,可当他提起过去,脸上有一瞬间的愣神。我松了一口气。
“那么,女士,为何您现在对子瓜的态度如此……呃……”我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他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满,“人,我现在也不是过去的我了。”
“为何,您不喜欢做人类吗?”我对这发现有些吃惊。
“人各有求,我现在很好,这身躯很方便我行动,比起做人时的牵绊,机器的冰冷更适合我们这种人的镇静。”
我没有说话,他自顾自笑,“对了,先恭喜你,你的任务已完成,很快你就能得到人类的躯体了。”
我大喜,“真的吗?上面……同意了?”
“当然,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机器人与人类并非天壤之别,其实,在我创造出你的那一刻,你和子瓜,和我的孩子,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他的笑又些魅惑,巨大的喜悦冲击着我,我来不及看清他笑容背后的含义。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他摆摆手表示没事。我想了想,又继续问他:“既然您对我是这样看,那么,我是否可以知道的再详细一些,您知道的,当我拥有人类的躯体后,之前的记忆都会忘却,我现在是否可以……接近真相……”我还是有些犹豫,声音越来越小,但我果然还是想知道。人类的心理,有时是高端的机器都无法探测的。
“唔……你想知道些什么?接近真相?呵,什么是真相,阴谋阳算,还是人云亦云?”
“我……曾经潜入过部内人的档案,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子瓜父亲的记载……”说完这句话,我有些惊讶,可能,这是因为平时经常注意子瓜行动的原因吧,她曾说过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这种对她的态度不会是我想的那些的。
没想到他听完后却笑了,“我刚刚才说的呀,你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她!”我一惊,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竟然如此,真没想到……嗯,那么,基于她在您心中的地位,为何您要将‘永生’给她?为何要安排她负责这个任务?你明明知道结果的。”虽然我知道从一开始子瓜的自杀到来“零界”,都是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但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女士还在时,我明显可以察觉到她看子瓜时,眼中明显有一种类似于“爱”的情感,但为何,她要亲手毁灭这个她曾视为至宝的孩子。成为人类之前,我不断试着通过各种途径去学习他们的心理,做好一切接受那副身躯的准备。
“人,我们从来不称‘永生’为‘永生’,我们称它为‘孤型’。”
“孤型……”我轻轻念着。
孤……
“孤!”我猛然醒悟过来。
他又笑了,“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对,她是专门为‘孤型’设计的,只有她才可以,连你都不行。至于为何给她以人类身躯……你每晚都给她做了全方面检测对吗?”
我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是的,”每晚当自瓜自认为沉睡时,其实是我们在对她做全方面检测,以保证她身体各方面对“孤型”的适应和稳定。
“但是即使是那样你也不会知道,机器确实在某些方面比人类更具有知识,可综合各方面而言,目前我们所知的万物,谁又能比过人类呢?‘孤型’必须有一种活物自行发动,机器无法运转它。”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得意,是对人类还是对他的成果,我也不知了,“可她是个人类啊!这太疯狂了。”
他的表情忽然一沉,“人,科学家有时就是一个疯子,我们不被理解,但我想,你应该是懂我的。”
我沉默片刻,喃喃道:“零界还是有点冷啊……”
他挑眉,“冷?可现在已经不是绝对零度了吧。”
是的, 多亏了“孤型”,银川的凝结成功吸收了周围的温度,现在的外面已经开始回温了,那些机器也可以被派到这来工作,不用担心温度的影响。
我点头,“嗯,如您所愿,‘零界’的改造指日可待!”
他大笑起来,“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至于子瓜……我知道你做了什么,稍后再送回吧。”他说完后就终止了视频。
我安心下来,走出门去,外面,各式的机器正在忙碌地工作,天与地已不似“零界”最开始的模样了。
“人类,很快就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