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依遇见可可西里的海
今天在储物间偶然找到一个箱子,里面大多是高中的学习资料,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个箱子的所属人是我哥。哥哥去了海外留学,我们几乎没见过面,说起来,我和他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
之前的我生活在单亲家庭,由妈妈抚养长大,所以,“父亲”对我而言是个陌生的词汇。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都有父亲陪伴,我心里虽然总是很羡慕,可“为什么我没有爸爸?”这个问题我不敢问,它是妈妈的禁区。
偶尔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答案,无非是说妈妈不检点,在外面乱搞,然后有了我。面对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刚开始我会极力去争辩,可每次只能换来他们夹杂着鄙夷和同情的目光以及下次更过分的议论。
渐渐地,我学会了沉默,不论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和他们说的才不一样。但也是因为这个,我几乎没有朋友。
我的性格很安静,安静到有些自闭,因此大多数时间都是书籍在陪伴我,我喜欢沉浸在书本中的感觉,这个感觉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孤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写信。我的喜怒哀乐,我的期望忧愁,以及生活琐碎,全部封存在一封封信件中,在无人的角落渐渐生灰。
直到那天,夏日的暑气太盛,即使风扇一直在工作,却怎么也无法带走我内心的烦躁,我决定去外面走走。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抵达一片小树林,我正在想要不要进去时,意外在靠近垃圾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邮筒,原本的绿漆大多已经成块掉落,表面遍布的铁锈昭示着它的古老。我尝试打开它,发现里面竟出乎意料的干净,仿佛被人特意整理过一般。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头萌生,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和纸,写下了一句话,然后把纸放进了邮筒。
一周后,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我再次去到了那片小树林。
打开邮筒,拿出之前放进去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你好,陌生人,很抱歉,我似乎不小心发现了你的秘密基地,或许我说的话会有些冒犯,但我真心的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在纸条末端,我看见了回应,“你好,新朋友”
也许是当时的阳光正好,连带着这短短五个字也有了温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一刻,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充斥着我的胸膛。
后来,那一封封信件不再只能躺在角落,它们有了新的归处。
我们一直着保持书信联系。我也开始逐渐地了解他,他家庭美满,性格开朗,喜欢篮球,爱好阅读……他符合小说中所有对男主角的美好描述,原来,被命运眷顾可以这么幸福。
在我们建立“笔友”关系的第一年零一百五十五天,他约我见面。出发那天,在家里耽误了很久,从发型到鞋子,总感觉哪哪都不对,没一处地方感到满意,犹豫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出发。
一路上既兴奋又紧张,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到达了约定的地方,他还没有到,于是我站在树荫下等待。不经意间,一束光照在我身上,我的目光随光而去,光的尽头是一位少年。
少年的发丝随风摇摆,一件白衬衫也不显得单薄。他望着光,我望着他。少年突然转过头,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我们的目光便在刹那间相汇,我看见他笑了。那个下午实在太过美好,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们相处的每个细节,念念不忘。
没过多久,妈妈告诉我,她遇见了一个人,很适合,并且准备结婚,问我怎么想。我当时怎么说的呢,好像是“只要妈妈喜欢就好了,妈妈可以找到幸福,我很开心。”那个时候本来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但想起他提到他的父母最近在闹矛盾,只好作罢。
自从遇见他,我原本暗淡的生活有了起色,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终于也被命运眷顾了一次,却忘记了命运在馈赠时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妈妈带我去了那个男人家,男人很亲切地和我打招呼,然后带我们到了客厅,我看见他和妈妈交流时流露出的温柔神情,不觉得想到了一个人,“他到这个年龄后会是什么样子?”没来得及细想,男人便叫他的儿子下来见人,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我见到了一个熟人,只是这次,他的眼神中盛满怨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后来的一切几乎是水到渠成,我们的父母在一起了,他成为了我名义上的“哥哥”。可我却不敢再面对他,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他家庭的破碎和我妈妈有关。
我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家,却开心不起来。我问过妈妈为什么,妈妈第一次打了我
她告诉我“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她,唯独我不可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家,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家,不想要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不想对不起他。可事情确实发生了,而我无能为力,那时我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的没用。再后来,他去了国外,我们断了一切联系。
看着眼前的箱子,不觉想起我放进秘密邮筒的最后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那是我们一起听的第一首歌,后一句是“不要未来只要你来”,我想他会懂。
可是,我们都知道,可可西里没有海,就像他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