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妈妈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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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3期“无”专题活动。
妈妈家的院门口与前排房子之间有一条三米多宽,二三百米长东西走向的小路。几年前铺上了柏油路面,看上去干净整洁。
妈妈有个好习惯,就是每天晚饭过后,经常要去院门外的小路上走一走,就当锻炼身体了。除非遇到刮风,下雨,下雪的恶劣天气才不去,有时锻炼半个多小时,有时一个小时。从西头走到东头,从东头再走到西头。
她出门的时候总能遇见前后院的邻居,妈妈就和他们唠唠家常。说说孩子的事儿,去哪旅游了,晚饭吃的啥,谈谈村里这几年的见闻……
妈妈性格开朗,待人真诚,热情,和邻里关系之间处得都不错,见面打招呼,和邻居刘姐的关系比较好。
昨天吃完晚饭,我在厨房刷碗扫地,半天没看到妈妈,我以为她又去出去散步了,向院外望了望,也没看见。我心想,妈又去哪了?可能又去谁家串门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才回来。
我问妈妈,“刚才去哪了?”
“去你刘姐家了,让她给我齐齐头发。”
“她会剪吗?去理发店多好。”我边说边翻看她的衣领,皮肤和衣领上面有不少头发茬,我用手捡了捡也捡不净。
妈妈说,“她剪得挺好,以前学过,我一个农村老太太不用那么麻烦,立整点就行。锅里还有热水吗?我要洗洗头。”
我说,“有热水。”’
我拿来盆,兑好水温,帮她把外衣脱掉。她怕冷,里面是背心,外面是套头长袖,最外面是马甲。天还不太冷,我让她穿背心洗头。
她露出手臂和脖颈,小臂和脖子上的皮肤呈黑红色,这是多年不辍劳动,被阳光晒出来的颜色。后脖颈的皱纹向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我说,“我给你洗头吧?”
妈妈说,“不用,我自己能洗。”
妈妈要强惯了,从来也不娇气,自己能做的事儿自己做,不需要别人帮她做这做那。
由于多年的劳作,她的两条腿站起来像括号,一双手很硬,手背像榆树皮一样粗糙,手心有老茧,手指关节粗大。她用两手撩湿头发,按了两注洗发液,双手涂抹开来,在头发上揉出大量泡沫。我说后面还没有揉到,她又很费力的抬起胳膊向后脑勺抹去。
我问,“妈,你的胳膊怎么了?”
妈妈说,“右臂抬起来费劲。”
我问,“那你每天怎么洗的脖子?”
她说,“够不着的地方,就用手巾来回的擦一擦。”我站在一旁,听了这些话,心里很难受。
我去年得了五十肩,右肩抬起受限,知道那个难受的滋味。
每次回家,想下地帮着干活的时候,妈妈总会说,你别去了,胳膊疼,别太累了,没想到她的胳膊一直都抬不起来,但她从来也不说。
头发还要洗第二遍,我把盆里的水倒掉,盆臂的泡沫冲洗干净,又兑好温水给她投洗。她先洗了把脸,然后把头发洗干净,最后又努力地洗了洗脖子。我递给她毛巾,她把头发擦干净后,用水投了毛巾,在脖子上来回地擦几下。
我忽然想到小时候妈妈给我洗头发的情景。
我说,“小时候我最怕你给我洗头了。”
妈妈笑着说,“可不,一说给你洗头,你就跑。”
小时候卫生条件差,小孩大多生虱子,我的头发里也有。妈妈就买了篦子刮头发,篦子的齿距已经很密实了,但是妈妈还嫌不够紧,用细绳一段一段绑上,绑上之后齿距更密实,刮在头发上,特别疼。所以每次妈妈给我洗头之后,再用篦子去刮头发,感觉像上刑。
一到洗头的时候我就跑,有一次我跑到了猪圈墙上,妈妈就在院子里喊我,让我下来,怕我摔倒。后来我还是乖乖地洗了头,让她用篦子刮干净头上的麂子,每刮一下,心就揪揪着,嘴角抽动一下,和她讨价还价,她可不管我说什么,照刮不误。刮干净后就不再长虱子。后来随着卫生条件的逐步改善,再没这种东西了。
或许疼过,这件事儿记得清清楚楚。
妈妈洗完头,我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泡进盆里。
妈妈说,不用我洗,她要自己洗。
我说,也没有几件,顺手就洗了。
小时候,不管我的衣服多旧多破,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那时候觉得妈妈给我洗头,洗衣服天经地义,没觉得多么珍贵。后来长大了,不用她洗。而如今她老了,我又帮她洗过几次头发,洗过几回衣服呢?
看她费力洗头发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老了,连洗头都很费劲了。以前那个跑上墙头躲避妈妈洗头的孩子也已经年过半百。
时光啊!从来都不为谁停留,我倒是很怀念那时候的情景。
父母老了,帮他们洗洗头,剪剪指甲,说说知心话,也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这是一段无法忘却的记忆,我又仿佛回到小时候,感受到那温馨甜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