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下卷12：蒋珊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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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风言风语传到蒋珊耳朵里，谁也不清楚。从台湾回来，艺术团里不少人精，很快就察觉于柳岩和老徐之间的猫腻。
人们怀着八卦心理暗中观望，总觉蒋珊早晚会来个大闹天宫。放一般女人身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把狐狸精弄得头不是头，脸不是脸，就不算玩完。学校解决不了，大不了闹到局里去。即墨市说到底不过是城东放个屁城西就闻得见的小县城，闹得没皮没脸混不下去，干脆鱼死网破，一拍两散。
只凭空想象一下，这种闹剧就够狗血的，足够无聊空虚的人们一年半载想起来有兴头，聊起来有兴奋点。
但小半年过去了，蒋珊那里半点儿动静也没有。不唯如此，单看徐朝歌每天照旧衣冠楚楚，神采飞扬，就知道人家的后院并没像人们预期的那样战火缭绕，甚至连火星都见不到半点儿。再看他跟于柳岩打情骂俏，以前不曾避讳，现在也不曾躲避。吃瓜群众先是由衷赞叹蒋珊是高人，心大眼阔，非等闲女人。
想想也是，这种事如果忍不了一时愤恨，你就得忍一世孤独。徐朝歌并没有抛弃妻子的打算和行动，不过是男人沾点腥犯犯浑的寻常毛病。叱咤风云的男人，哪个没有几个红颜与蓝颜，哪个没有点儿绯闻和私密？期待男人既要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又要有洁身自好守身如玉的纯真，纯粹是天真女人们的异想天开，这种男人只能到网络小说里寻找。现实生活讲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果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领导，里里外外都干净得像矿泉水，连撒泡尿都没有尿骚味，绝对没人敢靠近你。这个世界，黑白通吃的人能打开很多道门，矫情单纯的人，开着的门也会慢慢关上。
何况，蒋珊宁折不弯，跟徐朝歌一拍两散，等于把丈夫亲手送给人家，还附带送给对方一座金山银山。四十岁的女人，青春已经到了尾声，宁折不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了此事，此后千难万难都要自己忍。徐朝歌在外面是搂钱的耙，蒋珊在家里是装钱的匣，管他外面有几个女人惦记呢，正宫的位置没有动摇，睁只眼闭只眼，比认真较真要舒心自在。
看不见徐朝歌后院起火的吃瓜群众们，咂摸出蒋珊以不变应万变，招数实在厉害。
后来人们转而一想，开始佩服徐朝歌。这是典型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有几个男人能坐享这种齐人之福？说到底还是老徐坐得稳自己的“江山”。江山，蒋珊的谐音。
听说有一次，蒋珊去老徐的琴房，撞见于柳岩也在。蒋珊不经常去徐朝歌琴房，那次去逛新开业的百盛商厦回来，发现自己忘了带家里的钥匙，骑着自行车到老徐的琴房来。时值正午午休时间，琴房里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琴登上叮咚叮咚单手弹琴，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收的学生。蒋珊推开街门，进了琴房，纳闷徐朝歌怎么会扔下学生，人不知去了哪里，问了小男孩一句，小男孩回头瞪俩乌溜溜大眼睛看她，还没说话，朝向客厅的卧室门开了。徐朝歌走出来，身后跟着于柳岩。
徐朝歌手上拿着一沓考级证书。二人神色如常。
于柳岩亲热的叫蒋珊嫂子，说自己是小男孩的姑姑，送他来徐老师这里学琴。老徐把手上的考级证书递给于柳岩，让她捎回去给学生们发下去。
事情后来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也没人听说老徐两口子后来闹什么动静。
这事放一般女人身上，肯定得疑神疑鬼，左右盘查。
蒋珊似乎跟一般女人完全不一样。老公在外面的事，她不打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不理会。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你说，蒋珊对老徐是爱吗？”于蓝觉得这种事放在女人身上很难接受得了，除非是蒋珊根本不爱老徐。
“爱不爱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两人恋爱六年，感情非同一般。单凭当年老徐想琴想疯了，拿所有结婚的钱买了一架钢琴，结婚的时候家徒四壁。蒋珊当年能纵容老徐的疯狂，就能预见老徐今天的飞黄腾达。非常女，配非凡郎。没几个女人能有这份气度啊！”
乔力显而易见是含沙射影。于蓝撇撇嘴，她不能理解，也不能相信一个爱自己丈夫的女人能这么任由老公在外面搞花边新闻，还无动于衷。
九八年元旦，乔力团里搞新年餐庆，于蓝被邀请赴宴。蒋珊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于蓝有些兴奋，她期待能亲自去验证老徐两口子的实际状况。以一个女人的敏感和洞察力，不管他们俩怎么伪装，都会漏出蛛丝马迹。
梅花都的大套间，摆了四五张特大的餐桌。人们语笑嫣然，音乐悠扬。于蓝和蒋珊被安排在一桌，恰是邻座。
蒋珊外表娴雅安静，对不熟悉的人看起来冷淡疏远，只跟熟悉的人笑语晏晏，恳切柔和。
两个女人因为丈夫关系密切，以前虽同桌吃过好几次饭，彼此坐的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于蓝跟蒋珊谈论的话题，不外是孩子的读书和教育。蒋珊看了看于蓝隆起的小腹，问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现在有没有妊娠反应。
蒋珊跟于蓝轻声说着话，随手给于蓝挑菜，添水。动作敏捷，利落，让人很舒服，是很会侍候人，又懂风雅的女人。
于蓝心里叹服，搔首弄姿的于柳岩如何抵过这样的女人。怪不得老徐后院稳固呢。
于蓝不动声色在大厅扫了一下，就看见于柳岩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坠地长裙拉着老徐混在跳舞的人群里晃荡。不断有很多艺术团里的年轻老师来找蒋珊和于蓝敬酒，蒋珊浅浅笑着，跟人们碰杯。
一曲终了，老徐摆脱了于柳岩，来到蒋珊和于蓝这一桌。
“于蓝，跟你嫂子多请教请教安胎的经验，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老徐端起蒋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他喝酒不少，已经脸红脖子粗了。
“得了吧，就你那泼皮猴似的儿子，也值得你炫耀。别让于蓝笑话了！”她起身给老徐拿过一个杯子，添了一杯茶，递给他。
老徐的儿子于蓝见过，确实够调皮捣蛋的。
于蓝笑。
老徐还想说啥，抬起手来，挥了半天，没想起来。
这时，于柳岩端着一杯红酒，风摆杨柳走过来，“嫂子敬你一杯！”
蒋珊举了举杯，指了指嗓子，低声细语道，“嗓子疼，喝不了酒！谢谢啦！”
于柳岩弯腰摇晃萎顿在椅子上的老徐说道，“徐哥，嫂子不能喝酒，你来喝啊！”
老徐俯在桌子上，没反应。
蒋珊端着杯走近于柳岩，“于老师很有酒量，既然叫我嫂子，那嫂子少不得要劳烦你替一杯酒了！”
说着把自己杯里的酒缓缓倒进于柳岩空杯里，剩下一点儿，扬脖子喝光了。
于蓝起身要去厕所，蒋珊跟着她走出大厅。
于蓝慢腾腾的走，忍不住说道，“这个于柳岩，真不是个好东西！”
蒋珊一笑，没说话。
“见了男人，跟苍蝇见了血似的！蒋姐，我觉得你刚才好帅！”于蓝忍不住为蒋珊叫好。
蒋珊看着于蓝微笑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找艺术型的男人，就得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你跟我一样，也应该树立这样的觉悟才对！”
于蓝心里一跳，脸上生硬的露出一丝笑靥。
蒋珊笑笑，“是不是接受不了，觉得我的话很刺耳?”
于蓝不情愿的点点头。
“搞艺术的，天生就有一腔沸腾的热血。容易冲动，容易感性多过理性。这是他们的优点，也是致命的弱点。爱上这样的男人，幸福的时候会感觉是在天上飞。可生活不是过家家，平淡乏味的时候居多。他们是受不了的。这是嫁给他们这种男人的通病。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就坚决不要跟他生活。如果非要这样的男人变成循规蹈矩的男人，他的艺术生涯也就到头了！所以要人，要他的艺术，就要忍受一些委屈了。别看他们是些半拉子艺术家，可他们的架子，一定要拉起来。还得咱们，好好配合他们搭起这个架子。别看他们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其实没我们，他们啥都不是！”蒋珊话说得很轻很柔，却一句一句都像鼓槌敲在于蓝心坎上。说到后来，两个人禁不住哈哈笑了。
从厕所出来，蒋珊扶着于蓝走回大厅，发现艺术团成员都站上台，准备合唱他们新编的团歌。老徐旁边站着于柳岩，唱完团歌，陆续上台的人推推搡搡，乔力和江北雁挤跑了老徐旁边的于柳岩，跟老徐结成三人重唱，他们三个抱着一个话筒，扯着嗓子嘶吼《三套车》。其余的人唱和声，一齐用手指着老徐和乔力，唱道——
你看吧
它跟我走遍天涯
可恨那财主要把它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它
大厅乱糟糟的，有人在唱，有人在嚎叫，台下面的拼命跺脚，起哄。有两个人跳上台去，一人端着一杯啤酒，把酒杯装进老徐和乔力衬衣口袋里去。
餐庆结束，老徐让乔力去结账，说是没带现钱。
团里的钱一直都是老徐把着。老徐过了好多天才给乔力钱。
乔力偷偷问，是不是嫂子实行管控了。老徐嘿嘿一笑:“人家不管，是自己主动上交的，为了让老婆大人放心！”他还特意给蒋珊配了一套琴房的钥匙，接受她随时随地的监督。据说蒋珊把钥匙往角落里一丢，嗤之以鼻，说了句：“我才懒得管呢！”
乔力真心佩服蒋珊，这娘们儿不一般。
《向左向右》下卷12：蒋珊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