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10之涉江--翻译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

    朝发枉陼兮，夕宿辰阳。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而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髡首兮，桑扈裸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乱曰：

    鸾鸟凤凰，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翻译：

我打小就喜欢这样非凡的服饰；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个爱好，一点也没变。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腰间佩上色彩斑斓的长铗剑，头顶戴上高高的切云帽；手腕缠上明月珠，脖子上挂块玉宝璐。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璐。

这个世道混浊不堪了，已经没人能理解我；我也正好策马奔驰一番，管它哪个谁是谁非！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中间驾着青龙马，两边配着白螭驹；我和舜帝重华老爷子，同游那瑶之圃。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我们要登上昆仑山，去吃那玉树的花儿；在昆仑山上，我们要与天地比一比寿命，我们要与日月一同散发光辉。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

悲哀啊！那些朝廷上的南蛮子不了解我；（说啥也没用了，）明儿一早，我就要渡过湘江。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渡过湘江，）登上鄂渚，情不自禁连连回望。秋末冬初，缕缕的凄风中，一声叹息。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一路前行，）有时马儿哒哒地走在山冈上；有时，车子停留在了树林边上。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到了沅水，）搭乘舲船，沿江而上；船夫们摇着吴桨，整齐划一，击水前进。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舲船晃晃悠悠，上下起伏，却所行无几；好似陷在回水里，停滞不动。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

船儿一早就从枉陼出发了；可到了夜晚，我们才在辰阳住下。朝发枉陼兮，夕宿辰阳。

（虽然难行，）只要我的心还端正刚直；（流放之地，）偏僻遥远一些，又有什么关系？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进入溆浦后，我开始彷徨犹豫；似乎是迷了路，我不知该往哪里走。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

（西行，北面）左侧是密林，幽深而昏暗；这是猿狖所栖居的地方。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右侧是高山峻岭，挡住了阳光；下面的山谷里，昏暗而多雨。山峻高而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这一段路途，霰雪纷飞，满天飞舞；那一段路上，又是乌云密布，似乎是它擎起了高天。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

哀叹我这一生，从此再无欢乐；孤独地幽禁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我不能改变初心，顺从世俗；这必将是，愁闷困苦的一生。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自己剃了光头，从此归隐；桑扈裸体出行，彰示避世决心。接舆髡首兮，桑扈裸行。

看看，忠臣不一定能得到重用；贤良也不一定被接纳。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胥是良才吧，却因伯嚭谗言而死；比干是忠臣吧，却因强谏，被剁成肉酱。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的这些忠良相比，他们都这样了；我又何必抱怨，当今的君王和朝廷党人。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我还是要毫不犹豫，坚守正道。我知道，这样一来定将陷于重重昏暗，永无翻身之日。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都结束了。乱曰

鸾鸟和凤凰；它们都相继飞去了远方。鸾鸟凤凰，日以远兮。

燕雀与乌鹊；却霸占在庙堂。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和辛夷，这样的香草；偏偏死于荒郊野岭。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臭这样的东西，都能被进用；芬芳的品质，却无人欣赏。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黑白颠倒啊；时机不当。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我一腔忠信，反落得失意惆怅；忽悠悠，这回我可真要走了！真走了？！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屈子涉江

2022年10月03日 泉城居士白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