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牧羊女
我开着我的面包车在云南的壮族牧区东摇西摆地赶往一个叫革勒的小镇,那里离县城有将近一百公里的路程,我从上午的八点便沿着省道前行着,后来在一个叫双龙营的镇上转弯进入小道,美国专利产品e路航便罢工了,车子在沙漠化的尘土上像喷气飞机一样,后面扬起漫天雾尘,遮天掩日,而夕阳在地平线边缘渐隐渐离。
这里的土地的颜色是褐红色的,就像天空晚景一样的颜色。
我有点颤栗起来,在荒无人烟的旷野我可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考验,我焦急地四下远眺,发觉对面山头有着黑点斑斓,我知道,那是晚归的羊群,而羊群的主人一定是识途的,于是,我便加足油门向那里开去,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对于一人迷途的人来说,一个手指的方向,或轻微的暗示是何等的重要。
我一边向那里靠近,一边闪着远光灯,不敢鸣笛,是怕惊乱了羊群,这个经验还是刚来牧区时一位当地的朋友告诉我的,这里的畜口本来就很少见过汽车,对于陌生的震动,它们大多是很慌乱的,尤其是马群,一旦被惊动,后果不堪设想。
当我要接近羊群时,牧羊犬已经奔向这边大声地吠起来,一位骑着马的牧者跟了来,夕阳刚好在她的身后投射来长长的影子,一直就落在我的车前,那匹马的颜色也是褐红色的,就像了土地的颜色,或天空的色彩,高大而英俊。
一直以来便幻想有朝一日能骑上去,然后奋鞭疾驰,应也是一件爽快的事。
而现在,马上的人裹着面巾,将头与脸庞全都遮着,仅露着一双眼睛,手里还握着一根长长的细杆,我想那应该是驱聚羊群的工具,不过从她的裤子与鞋的装饰上来看,我猜应是壮族的女子,这里的风尘太大,日照也强烈,所以会将自己包裹严实起来。
她叫我熄了车灯,说这样会惊了羊群,问我是怎么回事,然后我便将到革勒后又迷途的事告诉她,于是便听见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像了她坐骑的马铃声,悦耳而动听,她告诉我说,我走错了方向,应该向东去,就是要背着太阳一直走,现在赶回去也来不急了,天色又暗了,岔路又多,恐怕要待到天明才能赶路,她还告诉我说她是住在阿落日的一个村子里,离这也有四五十公里远了,她与她的阿爸看天色不错,打算这几日就搭篷住在草原上,过几天回去,若不嫌弃的话等安顿好了羊群就与她们住一晚,明早赶去吧。
说这话时,牧羊犬已经摇头摆尾了,仿佛知道主人的心事,一个劲地用前脚趴我的裤子。
从她的后面传来叫声,
“罂朵,来帮个忙”.
她应着哎来了,还不忘说“爹,我们来客人了,”然后又是咯咯地笑声,向后面的山头扬马而去,回头对我说“就快过来吧,就要吃晚饭了”。
我才抬了头去,却已发现不远的山恋下搭着近似蒙古代的小包,羊群倦着,个个趴着像似喂饱饭的孩子,温顺地睡去,牧羊犬倒是欢快,一个劲地撒着欢。
一个五十开外的大伯站在帐篷外笑呵呵地欢迎着我的到来,篷里的煤油马灯跳跃着微弱的黄色火苗,我这才发觉,天是真的暗了下来,抬头看头,月芽初上,繁星闪闪,四周寂静的仿若在梦中。
老伯挽着我的手说他已经从她女儿那里知道了我到这里的原因,还许诺说,明天他会让他女儿带我到那个地方去,我一边不好意思地被他领进屋,一边感激地点着头。
那个叫罂朵的女孩已经脱去裹在面部的围巾,素颜面对,我发觉那双眸中闪现的光芒犹如我刚刚在篷外看到的天上的星星,一块大石头成就的桌子上,一壶酒,一盆野果,一只烧好的烤鸡,粑粑成团在边上放着。
我有点拘谨,大伯已经拉我豪饮起来,他告诉我说:他们不是游牧民族,他的爷爷只因生活所迫从广西流浪云南,后来解放了便在这里落了根……边说边喝酒,语速渐缓,面色通红,一会儿便沉沉醉去。
我看着罂朵收拾刚才的残羹,问:
你叫罂朵?
她没有转头,随意答应了一声。
我想看看这里的夜色,便起身走出来,褐红色的马与另一匹棕色的拴在一块石头上,交首磨肩,牧羊犬屋里屋外地奔腾着,似乎我是这里的主人,羊群团在一起,黑色的毛在夜色中做着最好的掩护,星空似乎很近,苍穹深远,我抬头看天,弯月西斜,四周虫鸣不止,像低调的合唱,又是如此地寂静,除了听见自己的呼吸。
“见过草原的夜色么?“
声音从后面响起,我回了头去,只见罂朵已从那泛着黄色的灯光帐篷中走出来了,头发散在肩上,稍圆的脸上挂着一副答容,即使是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到那份亲切。
我轻微地嗯了一声。
我们一起坐在距马不远的一座稍高的石头上,牧羊犬趴在与羊群不远的山坡上,我突然地便享受着这样的环境,我说,
真想这样一辈子待下去。
罂朵又咯咯地笑了,惊动一旁的牧羊犬立起身来,对着主人讨好地摇着尾巴,她告诉我说,小时候叫婴朵,后来调皮的很,与同龄人总是喜欢干些惹大人不高兴的事,便有人叫她罂朵了。
“其实这名字挺好的,"她还是笑,只是有点含畜了。
“后来我考去了广西民族学院,将来要做一个舞蹈老师。”
那口气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遇到自己开心的事。
罂朵好奇地问我来这边干什么?
“看你的车子牌照是江苏的。”
她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告诉她我来自一座江滨之地,那里拥有富饶的水资源以及是中国经济的前沿。
"我是一个流浪者,躲避城市的喧闹,我发觉我不停地寻找,得到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寂寞,我喜欢漂在路上,却发觉我离孤独却是越来越近了,原来得到的与失去的同样的多,于是我不停地奔波不停地得到不停地失去……”。
有一颗流星在天边流失,那长长的尾翼是留给看它的人们最好的礼物,罂朵有点痴迷于我的话,静静地像伏在一边的牧羊犬。
我问它叫什么名字,
“她叫小宝,跟了我们有二年了,二年前阿健从越南边境某地带给我的,一年前阿健在缉毒中牺牲了,我便去了广西民族学院,………”。
罂朵的声中带着一丝哀怜,我转过头去,西沉的一线月刚好在她的双眸中发着微微的亮光,眼中湿润,欲泣无声,我伸出手去,将之揽于怀中,轻捋那头乌丝,就像我在山中看见一朵在风中挣扎的花朵般,倍感怜惜,………
天亮时,我从车上送她一本我喜爱的一本关于人性哲理的书籍,老伯坚持着要他女儿送一程,我还是挥挥手,远去。
后视镜中我看见罂朵用纱布裹紧的头部与脸庞,骑在褐红色的马背上,一直尾随至一座山峦又一座山峦,小宝一步不离地紧跟着她,我想阿健在天堂应该能够看见,起码还有牧羊犬陪在心爱的人身边陪她走过千千万万个长相思之夜。
罂朵,一个马背上的壮族女子,愿你的爱情不会因暂时的坎坷而失去水分,我会在不断行走的途中想起裹着面纱骑着马的你,会想起你的爱情,以及你在我怀中流下的泪水……
马背上的牧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