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时刻

文：星絮

孤独是可耻的，有人这样说。也许是吧？

清晨走在街头，人潮熙攘，大家匆忙赶路要去上班，想着心事，皱着眉头，一个小伙子大步穿过人群，向前走去，他黑色夹克的后背赫然写着: 别担心，我们都会孤独的死去。

这句话实在是一个真理。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本质也是孤独的，因为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哪怕是同卵的双胞胎，在细胞分裂的刹那，也就成了独立的个体。亲人几十年的陪伴，只是温暖了你的情感，给了你许多爱的力量，你的心依然是孤独的。

曾经有一个谈得来的同学，一段时间没见了，却突然那么碰巧，在新闸路的车站，碰上了。我们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的，打了招呼，我发现她比以前更瘦了一点，有些憔悴，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告诉我：爸爸前阵子突发心脏病，差点死去，还好抢救及时，很快动了手术，现在缓过来了，爸爸好了以后，不大爱说话，眼神时常空洞，我觉得他特别孤独，我不知怎么帮他，而我老公也不知道怎么帮他。而且觉得老公在爸爸抢救、手术期间似乎都没有帮我，我也觉得非常孤独，只能自己硬撑，唉，也许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我听了不知怎么安慰她，两人都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不说话，不久她的车来了，我们就此告别。

同学讲得没错，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得自己扛着，没人帮得上，哪怕是至亲。这点我很有体会。

有一年我得了严重的肠胃炎，上吐下泄，几乎虚脱，朋友和同事送我去医院挂了急诊，我躺在急救担架床上，一手输着液，一手拿着塑料袋防吐，果然一口恶心就吐了一袋，不到十分钟，又要拉，手都不够用，一手扎针，一手扶墙，幸亏有同事拿着输液袋，就这样来来去去，吐了拉，拉了吐几次，人也摇晃不堪，像云中漫步。当时我还纳了闷，这胃里肠里货色可真多呀，还没个完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谢谢也说不出来，我很嫌弃自己，脏，臭。侧躺着，面对墙，吐拉多了，也许把泪也弄干了。头又痛又晕，肚子又痛又难受又想拉还得忍着，胃是又痛又烧灼又想吐也得忍着。当时我想，人要死之前，也许就是这个感觉吧？！睁着眼睛望着输液袋里一滴一滴进入我静脉的透明液体，如果是毒品怎样？手臂都觉得凉凉的一片。奇怪，心里突然感觉好像是回到了默片时代，两耳屏蔽了所有声音，看着护士匆忙地在眼前晃动，病人呢，基本都一脸扭曲，好像在与病痛较着劲，没有人讲话，讲也听不见，我不禁笑了。

人真软弱，小病就能把人打垮。很长一段恢复期，好像要一丝一丝把身体抽空，我也基本不讲话，只在心里和自己说说。现在我能体会，母亲在病痛中的孤独忍受，没有病的人无法体会。

但是孤独有好处，仿佛它能派生出一种奇怪的能量，因为孤独让你和这个世界断了对应，不再交流，而无形的能量却帮你集中在一处，暂时忘记其他的一切。

有人说，孤独是想找人说话，拿着几百人的电话通讯录，翻来覆去，却不知要打给谁。很精辟的一句话。

所以孤独并非只产生在独处的时候，有时对着满屋的人，你仍觉得只有你自己。爱情里是，友谊里是，婚姻里也是。

我觉得孤独是和全世界都和解了，然后走进自己的世界里自在，孤独的时候往往也特别专注，可以画出一幅好画，写出一篇好文，因为没有人分享掉创作它们时的灵感和精华。

孤独的时候，品一壶好茶，会感觉特别清冽甘甜，喝一杯咖啡，会特别香浓醇厚，因为味蕾只为它们充盈；神经末梢也会敏锐起来，所以艺术家们通常会享受孤独，那时每一个脑细胞都异常活跃，让他们灵感勃发。思想家、哲学家都是孤独的，因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会有真正的理性和思考。

每个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都是孤独的，因为没人能感同身受，亲人也不能。我们能做的，就是早一点学习享受孤独，与它交朋友。

若你仍然觉得孤独是可耻的，无法忍受的，我想，也许唯一的出路，就是升起深刻的信仰，因为它是精神的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