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深深（28）
28 痴缠
其实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重拾旧爱，为什么还要跟我这个局外人纠缠？
陈维杭离开我家之后，开着车飙到城东的酒吧。
置身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烟雾弥漫空气中，陈维杭的心绪更加烦乱。
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浮现着前几天发生的事：乔岚突如其来的吻，我说到此为止时决绝的眼神，我哥板着脸质问他为什么我会生病，我从机场出来见到他的时候惊讶的样子……
脑子里每闪过一个画面，他便要用一大口烈酒来将那画面赶走。可还没等那辛辣的味道完全消散，下一个画面就又来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陈维杭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乔岚的脸。这张脸还是那么美，不穿军装也是那么英姿飒爽，而且比之前的画面都要真实的多。
陈维杭还没想到这是哪个场景，就听到了乔岚用他曾经最熟悉的关切的语气问他：“你还好吗？“
陈维杭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乔岚，就是乔岚本人，不是他脑海里的画面。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醉意，努力缓了缓神，问道：“你怎么在这？”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沙哑如此。
乔岚不回答他的问题。她不想跟他说他是回来维婚礼做准备的，连今天约在酒吧见面的，都是她的朋友以及朋友介绍的婚礼化妆师。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维杭，更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模样。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又问道：”你看上去很累，是最近有什么事吗？”
这也许是乔岚最温柔体贴的一面。迄今为止，这一面仿佛生而为陈维杭准备。以后的日子里，它却要属于另一个人了。
陈维杭不想在她面前谈我的事，所以不耐烦地答：“没什么大事。”
他甚至没有与她对视。
她对陈维杭这种态度并不陌生——他不想理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只不过他不曾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她知道这不会是陈维杭的报复——他不会那么肤浅。解释他的态度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对他来讲真的不那么重要了。他眼下有比她重要的多的“小”事要面对。
挫败感突然袭来。
乔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她忽然想到陈维杭家里的白色的女式拖鞋。米白色的绒布上繁复地缀着白色的欧根纱花边和粉色的缎带蝴蝶结，每个细节都充满了精致细腻的少女情怀，可见它的主人和她是多么的不一样。她一直以为陈维杭是喜欢自己的，而且只喜欢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她以为即使自己离开了，他也应该去找一个和她一样骄傲又英气的人。可他偏偏藏了个这样的……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是自己想错了。也许那才是陈维杭本来就想要的。他可能一直都想要一个小女人细腻的感情，而她从来都没有给过他。
而且，她也给不了。
于是，她释然了。
她对他说：“陈维杭，你带她来吧，参加我的婚礼。”说着，她拿出一张精致的请柬，并解释道：“女人都需要安全感，你带她来，让她安心。”
烫金的请柬被酒吧里的灯光照得色彩斑斓，晃得人眼晕。
“你怎么知道……”陈维杭惊异于乔岚思维的跨度，更惊异于乔岚敏锐的洞察力。
“那天，我吻你的时候，我看见楼下有个女孩正在朝楼上望。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吧？”
乔岚扯出一个笑容，却难掩内心的失落。她也讨厌自己这么酸溜溜地强调这个“新”，因为那也意味着她这个“旧”人已经出局了。她更怕听到陈维杭说”是“
陈维杭没有说”是“，而是倏地站起身来，将乔岚整个人罩在他的影子里，大声诘问：”你说什么？“
”那天，他就在楼下。“纵然内心酸楚，乔岚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乔岚——”
陈维杭终究不能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况且面前的人已经泪眼婆娑。
所有的事情好像突然都有了答案。
陈维杭的酒醒了一半，拎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冲出酒吧。
陈维杭在我住院的时候来过我家，还帮我收拾了屋子。之前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把我家收拾的一尘不染，就连冰箱里也也干干净净……
这让我感觉非常不好：一来是这样心烦意乱的晚上我无事可做了，二来是我感觉欠了他的人情。此外，我发现从他出门开始，我的脑子就全是他。
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把他从我的思绪中赶出去，我只好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的闪闪烁烁的荧光发呆。
门铃响了又响，急躁而不安。
我终于知道要做什么，有点兴奋，腾地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还是陈维杭。他直接冲了进来，带了一身的酒气。
我还没来得及体会挫败感，便被他毫不客气地吻住。他的舌头迅速攻进我的口腔，一遍又一遍的扫过我的唇齿。
我本能地向后躲，却被他的一只手拉住胳膊、另一只手掐着腰。无奈，只得与他纠缠，直至呼吸渐乱，连最后一丝气息也将被抽离。
人在即将窒息的时候，求生的欲望最是强大。所以，我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他，冲他喊：“陈维杭，你干什么！”
可他不理，又欺上来。
这次我反应快，向后避开。
而我又不够快，还是被他伸过来的长臂捞住，被迫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
他的眼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可他有什么可不信的呢？还不信我竟这样无情的人吗？
我又何尝愿意相信。
陈维杭趁我这片刻的失神，发起突然袭击。这一次，他成功了。他的吻蔓延向下，落在我的脖颈和锁骨。他那只原本在我腰间的手，爬上了我的背，上下轻抚；而拉住我胳膊的那只则改为扣住我的后脑勺，不再给我逃离的机会。
我知道他一定是喝了很多酒，因为我被他吻的都有些醉了——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向下坠落。我们的身体一起向下落。
幸亏有他的手托着我，才使得我们落在了沙发上，而不是地上。
我们稳稳地落在沙发上，他才停下来，看着我，目光灼灼。
他离我太近，以至于我看到的他的眼睛里只映出一个我，瞪着潮湿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蹙眉，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又坚定起来，眼睛已经告诉我他的渴望。他不肯说话，但眼神里尽是请求，请求我不要打断、不要拒绝。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让我还怎么把他推开？而我要是不推开他，这一次等着我的，又是什么样的万劫不复？
不等我纠结完，他俊朗的脸向我靠近，在我开口之前封住了我的声音——我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于是，我放弃了。
我真的，不想再推开他了。
一晌贪欢，不知道该算是我的任性，还是对他的纵容。
六点，我被生物钟唤醒。
睁不开眼睛、浑身酸痛，是昨晚就有心理准备的。没想到的是，此刻我的身体竟沉重到丝毫动弹不得。
很快，我便意识到，这是背后的陈维杭干的好事——他用长臂将我圈在怀中，两条大长腿夹着我的腿，把我整个人抱得结结实实的的。
我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肌肤相亲。我仿佛听见了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声。
按理说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但我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整个人从头到脚红了个透。紧张令我不自觉的动了动身体，刚动了一下又想起来我随时可能把陈维杭弄醒，然后就更紧张了。正在我试图用自己的理智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环着我的手臂忽然又加了两分力道。
然后，我听到陈维杭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别动，再睡一会儿。”
他醒了？要睡懒觉？而且还要拉着我跟他一起睡懒觉？
这个人真的是陈维杭吗？
我赶紧回头看，果然是他。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只是还没有睁开眼睛。
“我还是起来吧。”说完，我用手搬他的手臂，却失败了。
“苑婕，”陈维杭叹了口气，手臂却没有松开半分。半晌，他吐出两个字：“别走……”
我微微侧耳，有点不敢确定他刚才说了什么。准确的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声音里的无助与无奈。
又是沉默，很久。久到令我沉不住气，先开了口：“陈维杭，我想清楚了，我会继续帮你演戏……我想，至少我们可以算朋友。芷芪的事让我意识到，我为我的朋友做的事太少了。所以我会尽量帮你的。之前我找不到继续的理由，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现在我都找到了。”
我能在陈维杭身边继续存在的那个方式就是：做朋友。那样我们就可以继续演下去，这段关系也可以长长久久。我不必患得患失，也不必妄自菲薄。
陈维杭听了我的话，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他的情绪明显不对：
“朋友？你要站在朋友的位置帮我演戏，就因为你觉得你亏欠了你的朋友所以想补偿？”
他语气中的愠怒显而易见。
可是为什么呢？凭什么！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他质疑我的说法。
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却被他质疑。难道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吗？
我正暗自难过，却发现他抱着我的手很不老实的爬到了我的胸前，反复揉捏着。他的动作温柔，但毫不犹豫，甚至像是余怒未消而对我的惩罚。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在我耳后魔咒般响起：”苑婕，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
这算什么？他简直是要把我欺负个彻底。
我委屈极了，却还要挣扎着申辩：“是你说的，不管是谁动了心，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多么糟糕的申辩，不正是他要我承认的吗？不就是在说我对他动心了吗？
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陈维杭忽然良心发现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匆匆将我翻了个身面向他，紧张地低头查看。他看到的是一个泪流满面的我，眼泪渗进头发，沾湿了枕头和他的胳膊。
我闭眼，不看他；低头，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狼狈。他却执拗地抬手勾起我的脸颊，用修长的手指去抹我的眼泪，动作轻柔至极。可一滴泪刚擦去，另一滴泪就又涌出来，他就又耐心的去擦它，直至他的手上沾满了我的泪水。
他不再为我擦眼泪，而是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让我把他的胸口也浸湿。他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又一下一下地拍我的背，直到我慢慢地流完眼泪、平静下来。
过了很久，陈维杭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知道吗？按照那个规则，我们早就该结束了。”
他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屏息等着他的下文。
“若论动心，我恐怕要比你早。”陈维杭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落寞与无奈，“我比你更怕结束那个游戏，因为如果是我说因为我喜欢上了你，而你无意于我，那我便只能放你走。但如果你对我动了心，即便游戏结束了，我也有理由不放你走了。而且假的结束，真的才能开始，那结束便是好的。”
原来如此。
我的泪又流了出来。
陈维杭低头，吻在我的眼睛上，又顺着我的泪痕，一路吻到唇边，最终吻上我的唇。
陈维杭小心翼翼地试探，终于换来了我的全情回应。
一问终了，陈维杭边调整呼吸边说：“乔岚说，她从那个吻里知道她没希望了。”
“什么？”我仰头望着陈维杭，但没跟上他护体转换的节奏：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突然被提起的乔岚，难道就是那天那个穿军装的姑娘？
陈维杭马上就回答了我心里的疑问：“乔岚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她吻我，是因为她要结婚了。”
她要结婚，所以跟陈维杭吻别？那岂不是她还爱着他？那么，她从那个吻里知道他们没有希望了又是什么意思？
陈维杭见我一脸疑惑，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乔岚请我们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
也就是说，她承认了我的存在，并愿意退出。
“但是，……”
我还是犹豫，害怕，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和姿态站在陈维杭身边。
“苑婕，做我真正的女朋友吧。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要怕任何人质疑。你就站在我身边就好。”好像，终于，他懂了，他知道我在怕什么、在等什么，所以他说：“苑婕，我爱你。”
我望着陈维杭，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到半点真挚之外的东西。
耳朵里，满是他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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