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1】神潭小镇
那天,车在街头稍稍停留了一下,一阵清脆的笑声传进来,我抬头见到了静。她正站在街边,与另一个人说话,要离开的样子。我想下车,告诉她,有人在打听她呢。
打听她的人是陈辉。
之前不久在乡下,我与妻子散步闲聊。突然,一辆小轿车从身边窜过去又吱地一声停下来,我转头看去,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戴墨镜的头,一只手把墨镜摘去,竟然是陈辉!
陈辉说他忙,递给我一张名片就要走。“哎哟,副总经理了”。他却说那车破旧,隔段时间得把这车换了,坐起来不舒服。“以后联系啊”。我一时无言。他头缩进去后又伸出来,小声对我说,“知道静的电话不?”
十几年前,神潭小镇,河边那所中学,他俩是一帮同学中最引人注目的两位。他帅气霸道,她漂亮优雅,是男同学心目中的天仙女,同班的文军尤其为她心动不已。
我那时腼腆而胆小,与文军形影不离。有一次体育课,趁老师不注意,文军拉上我溜回教室,哗地一下把门关上,“你给我看着有没有人来。”他就小心地去翻看静书桌上的笔记本。有一本是日记,他急急地翻,还偶尔认真地看一下。我的心怦怦跳,实在忍不住了,我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吓得文军屁滚尿流,手忙脚乱地逃过来:“在哪儿?”
“只是记了一些名言。”文军很兴奋地告诉我。其实,我也在默默关注静,从文军那儿,我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她的父亲在县城里工作,有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哥哥,身材高大,会武术。考上高中那一年,她就到县城去读书了。她总是轻轻地悄悄地,但作文写得好,有篇作文里用过“百花凋零”这个词。
真是百花凋零,我们突然就风飘云散了。高三那年遇到文军时,他因家穷已不读书了,他父亲为他找了一份工作。文军告诉我,在县城里见到她了,还是长辫子,更高挑了。他那时已经不再做她的梦了。我为文军惆怅,更为自己,从此,我将不再有她的消息。
有一阵我与陈辉同桌。冬天很冷,早晨的时候,我俩沿着河边的公路跑得气喘喘吁吁,我们很高兴。在我俩右手差不多同一位置,那年都冻坏了一块,至今疤痕犹在。我们一起背诵老师写在黑板上的诗词:“君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他背一遍我背一遍。
静像是一朵小心翼翼的云,好像从没与辉说过话,陈辉成绩差,有时说脏话。
静在电视台主持节目,成熟、继续漂亮。第一次在台视节目里看到静时,我已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久。我激动地对妻子说,“快看,这个人是我初中时的同学。”
那时我们都在神潭中学,这一句我只对自己说。我们一起大声读书,一起不约而同的起哄,阳光灿烂,海阔天空。
原来一个人的沧海桑田只不过是一瞬。那个多情的文军早早结婚,正在西北一个小城里打工,幸福地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餐风饮露。静是一个时髦的现代都市女子,在电视节目里挥洒自如,还有那个财大气粗的陈辉,明年又坐着一部新车。大家都过得很好。
就让神潭小镇成为一段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