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

去年刚搬进这座房子时，老公突发奇想，说要买两盆花装点新居。于是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去了花店。

在此之前，我们只养过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芦荟和绿萝，芦荟还好，绿萝却因为我们总是忘记浇水，或任由它们暴晒在阳光下，而枯萎了好几盆。所以，这次来买花，我们听从了店主的建议，选择了两盆海棠。

海棠花有好多品种，我们这两个门外汉不甚了解，只依着眼缘，他选了一盆大叶红花的，我选了一盆小叶粉色花朵的。店主交代，这海棠极易养活，只要保证不缺水，可以四季开花，十分漂亮。

一人抱着一盆喜滋滋地回到家，摆在阳台上最醒目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一盆是墨绿色的大叶片，顶着一小串一小串的大红色花朵，端庄大气；另一盆是浅绿色的近似心形的繁密小叶片，其间点缀着一小簇一小簇的粉色花朵，清丽可爱。

我和老公对这两盆花很是宝贝了几天，每天相互提醒着要给小花们浇水。然而，过了没多久就惫懒了。要么是连续几天，他以为我浇了，我以为他浇了，其实谁也没浇；要么是哪天突发兴致，他浇了但没告诉我，我又浇一遍。可怜了两盆小花，要么渴得冒烟，要么被灌得肚胀，没过多久，墨绿色的大叶片渐渐变浅、变黄、变干，浅绿色的小叶片竟渐渐变成了粉色，而粉色的小花虽然仍是粉色，却似乎没有发育好的样子，整个缩在一起，伸展不开。红花也大同小异。

互相埋怨了几句后，我们决定马上施救。然而，不管多么精心，它们都没有恢复以前肥茂水灵的样子。大叶海棠的两棵花茎越长越高，也越来越营养不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老公只好找了树枝，用细细的棉线将花茎固定，勉力维持着。小叶海棠倒是没有倾倒的危险，却长成了杂草的姿态，旁枝斜出，每片叶子几乎都是一边发育，一边枯萎。

最近，癌症晚期的公公肿瘤扩散，住进了医院，老公放下工作，陪伴在侧，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一日，突发奇想，做了一件老公在家时绝不会允许我做的事。因为那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大叶海棠的花茎看起来实在闹心，我手起剪刀落，将它齐根斩去，扔进了垃圾桶。从此，对于这些花花草草更是疏于料理。

可能是近来多雨的缘故，虽我无心莳花弄草，但摆在阳台上的一排吊兰、芦荟、多肉、虎皮兰之类倒也长得绿意盎然。忽一日发现，在这丛丛绿色的掩映中，被我齐根剪掉的大叶海棠已重新长出几杆花茎、十数枚浓绿的叶片，顶端还绽放着清新舒展的小红花。我意外而颇感欣慰，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不多说，我再次抄起剪刀，对着那盆杂草一般的小叶海棠毫不犹豫地下手了。希望过些日子，它也能给我一个惊喜。

草木尚且如此，何况人乎？虽然公公病情恶化，仿佛缺水的海棠，渐成疲敝之态，但愿儿女的孝心可以成为天降的甘霖，给他带来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