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读|如果小波还活着——《沉默的大多数》

2022-09-02  本文已影响0人  普兰

抑郁体质的极端时刻会特别快乐,在快乐时经常脱口而出:“世界太可爱,生活太美好。”说出此话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又得到了好作品的滋养。

从前,来自好作品的快乐,可跟购入有格调的新衣相似。如今,好作品带来的快乐程度和长度无物可比。每次欣赏与阅读,都会有不同的体悟,而美物带来的激动和欣喜,伴随一次又一次的洗涤而失去魅力,每况愈下。

偶然看到一名文友文章下面,有段很好的评论:

“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不能耐心地拾起一地碎片,

把它们凑合在一起,

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

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

而不想把它修补好。

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米切尔《飘》

忽然想到,购入《飘》已很久,它们躺在办公桌旁的移动书柜中等待落尘。翻开扉页赫然印着作者名字:玛格丽特·米切尔,第一次知道米切尔竟是女作家。我未因无知而羞愧,毕竟苏格拉底的名言:“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跟苏大神没有可比性,不为无知羞愧,是因为敢于承认无知,默默补课。

这样的文字我也能写出来,遗憾的是,在看到这段绝妙之前并未写出来。

有人问每天不停地写些什么?竟一时语塞。争分夺秒写下一段又一段文字,或许想早日写出流传一个世纪的作品。当然有可能徒劳,人类从识字起就开始写字,皓若银河的作家,宛若星辰熠熠发光并且数不清。就算我穷其半生笔耕不辍,可能依然无法上天,挤不进那星河灿烂,但我仍要写,上天入地皆是命——热爱写作的命。

当然,不光热爱写作还热爱绘画。无数次在写作和绘画之间,难以权衡,进退两难,在取舍中,始终无法放下其中的任何一个。

今天整理书籍发现,喜欢的作家赫尔曼·黑塞,还是诗人、画家。这样多种身份的作家数不胜数。

如果能活到70岁,人生已过半,如果能活到90岁,人生才过三分之一,我当然愿意活到90岁。贪恋生命长度,因为需要更多时间,来写作与绘画。认真推算过,每周画一幅画,90岁也只能画2756幅。每天写作2000字,再活54年,也只能写3000万字。更有可能70岁、80岁精力不济,已经写不出字、画不出画,等着被人伺候。所以,我不得不日日沉默,马不停蹄追赶,当下是我最好的日子。

近读王小波的杂文集,又刚又硬,说了太多实话,但他如此善良,总是夹杂着解释、迂回、隐忍和假性投降。即便对于配得上被辱骂和被谴责的对象和事件,他依然不能说出厉害的言辞。所有出鞘的利剑纷纷回射到身心深处,伤的都是自己。

每每读到精彩之处,就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还硬朗地活着,或许,某天,我可以见到他,或许,某个地方,远远望一眼。毕竟,在北京这个城市,那些作家们跟我呼吸着同一方蓝天下的空气,《大雅宝胡同》的作者朗爷,不也在朋友圈见到了吗?

可是,根据文章发表日期,上世纪90年代,王小波给《东方》《三联时代周刊》《读者》专栏撰稿,书写铿锵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

20年后,读着宽厚而犀利的文字,心疼不已,忧心忡忡。耳边总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我,他命不久矣,他命不久矣。距离45岁生日还差一个月,97年4月11日,小波携同宝石般的文字,告别了人间。

前段时间邀请资深媒体人75岁的贵爷,到读者群分享,下一期主题就是王小波妻子李银河女士学术钻研的故事。所以,加入两人琴瑟和鸣的片段。

77年,大学生李银河是《光明日报》社编辑,而王小波是工人,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王小波就单刀直入地问:“你有朋友没有?你看我怎么样?”

李银河被他的率情率性所震惊。此后,两人就开始了通信和交往。王小波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他写到:

“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这个1.84米身高的黑脸大汉说,

“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自己就难过得像旗杆上吊死的猫。”

他说:

“恨不得一天49个小时和她在一起!”这些情书字里行间沸腾着孩子般的纯真、顽皮、忧伤、稚气和无助,那种对爱人的依恋几乎就要溢出来:“告诉你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笑……”

被这些沸腾的话语,烫出眼泪,此刻,坂本龙一的《Solitude》,一下一下和在纯真忧伤的字字句句上——“生活是天籁,需要凝神静听。”

因为误买盗版书,强烈刺鼻的味道影响阅读体验,不忍丢掉,束之高阁。在这样一个天地澄明的秋日里,带着对王小波的崇敬和感动,我再次拿起他的时代三部曲,竟能忍受味道,这一次从《黄金时代》看起,此刻,我再次爱极了这个世界,哪怕真实的它是灰色的。

“我醒来时觉得阳光耀眼,天蓝得吓人,身上落了一层细细的尘土,好像一层爽身粉。”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慢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成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感恩在我略懂人生的年纪里,看到这些真挚的话语;感谢在我微薄的阅读量中,读到“井底之蛙也拥有一片天空”这样宽容质朴的文字。 希望一如既往地阅读和思考,写作和画画。

活着真好,“哪怕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哪怕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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