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经济不独立的女人,只能沦为男权社会的附庸
1 白公馆里的白流苏
胡琴咿咿哑哑拉着,伴着蚊香绿幽幽的烟雾,流苏笑吟吟地走来...我,白流苏,今年二十八,离婚在家也有七八载了,住在这神仙洞府般的白公馆里,悠悠忽忽地过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在这里过上一千年,也同一天差不多,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
七八年眨眼就没了。青春,对女人来说是珍贵的,然而对这个世界而言,却是不稀罕的,孩子一个个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粉嫩的脸颊;女人一个个被顶下去,眼珠黄了、钝了,皮肤起了褶皱。
流苏扑在穿衣镜上,端详着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娇小的身躯,纤细的腰肢,孩子似的萌芽的乳。一双娇滴滴的清水眼,半透明的青玉脸,宽宽的眉心,窄窄的脸。
白公馆的会客厅里吵吵嚷嚷地议论着关于流苏的事情:流苏离过婚的那位得了肺炎死了,他们商量着让她回去守孝过日子,因为三爷、四爷盘完了流苏手上的钱,把她继续留在这个家已是毫无用处了,现在趁着这个茬当面锣对面鼓地赶她走。
“她一嫁到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来,眼见着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四奶奶这样说她,别人也都赞同。流苏气的浑身乱颤,拿鞋帮子抵着下颔,针扎进肉里都不觉得疼。她去求母亲,跪在母亲床前呜咽,白老太太却一味避重就轻,劝她回去守寡...
这里的人,看似亲人,却不过是一个个的陌生人,他们把自己关在玻璃屋子里,任凭流苏撞破头也撞不进去。这屋子里住不得了!
流苏该何去何从2 妹妹的相亲会上,初识范柳原
范柳原,三十二岁,父母双亡。范柳原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华侨,有不少产业分布在锡兰马来亚等地。母亲是父亲在伦敦时结识的华侨交际花。他父亲原本在广州老家是有太太的,和他母亲的结合是非正式的,因而柳原从小在英国长大,幼年的经历让他受了点刺激,渐渐就往放浪的路上走,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
获得继承权后,回到上海,无数太太争相把女儿往他怀里推,真真的一幅“八仙过海”图,这一捧不得了,从此他把女人看成脚底下的泥。
这不,徐太太也上门说亲了,想把白家的七小姐宝络介绍给范柳原,一来,这徐太太算是白家的亲戚,二来,徐先生在生意上需要巴结范柳原,而白家呢,破落的贵族,急需攀附新贵。
相亲会那一天,由于四奶奶也为自己的两个未成年的女儿打上了范柳原的主意,七小姐不愿与她们同行,便死劲拖流苏一起去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七小姐,范柳原正眼都没瞧了一下,反而是身着月白蝉翼纱旗袍的六小姐流苏惹得柳原频频侧目,还邀她跳了几支舞。而宝络鼓着腮巴子干坐着,仿佛流苏手里挽着的是她的丈夫。
回到白公馆里,料定的一顿指桑骂槐如约而至,但这次,不管她们骂的有多难听,流苏都没往心里去,还在心里竖起了一杆小红旗,尽管不相信柳原对她说的那些话,但无论如何,她今天都出了一口气,给了她们一点颜色看,她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吗?还早哩!还有宝络,在心里一定骂了她千万次,但同样也羡慕了千万次。
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
柳原深情凝视流苏3 赶赴香港的“鸿门宴”
徐太太再一次登门,这次不是为宝络的亲事,而是兜兜转转地解释她这两天为什么没上门,徐先生有事要上香港去,自己也要陪同前去,至于宝络的事,姓范的已经不在上海了,只得搁一搁。预备帮流苏介绍的那个姓姜的,也指望不上了。接着说香港倒是有不少的朋友,流苏乐意的话可以带她一同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流苏表面上微笑应承着,心底迅速盘算了一下,带她去香港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徐太太人再好,也不可能傻到在银钱上做好人。这背后必定是那范柳原的鬼计?夫妇俩正热心地捧着范柳原,牺牲一个不相干的孤苦亲戚,也是可能的事。然而不去的话,也只能找个姓姜的一般离异带娃的,或者还不如,如果去了赢得了范柳原的心,倒是扬眉吐气了。
她答应了徐太太,一个星期之内就动身了。走时乘坐的是荷兰船的头等舱,她站在甲板上,被码头上围猎着的巨型广告牌给魔怔了,那一条条艳丽的色素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上蹿下跳,在水底下厮杀的异常热闹。流苏想着,在这样的城市里,就是栽个跟头,只怕也比别处痛些,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下了船,到了浅水湾饭店,果真遇到了范柳原。在香港,他带她去中国饭店跳舞,说一些麻辣的情话;陪她去桥上散步,走累了就靠着墙聊聊天,聊一些天荒地老的话。早晨,他会立在房间门口,等她一起吃早餐;中午,跑去大中华吃上海菜;还想带她去马来亚,寻找自然的感觉...总之,每天带着她四处跑,什么都玩到了,电影、广东戏、赌场、格罗十打饭店、思豪酒店、青鸟咖啡馆、印度绸缎庄、九龙的四川菜等等。
尽管经常散步到深夜,但他连她的手都难得碰一碰,这让她提心吊胆,深怕他突然摘下谦谦君子的面具,但心里却很受用,她喜欢这样的精神恋爱,因为精神恋爱的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停顿在某一阶段,很少有结婚的希望。
正当流苏沉浸在美好中时,范柳原把棋盘上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步。一次在海滩上玩耍时,流苏被得罪了,站起身来径直回到旅馆,柳原没有追上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和那个印度公主厮混在一起,有故意晾着流苏的意思。流苏知道这用的无非是激将法,逼着她自动投到他的怀里去。流苏一念及此,不觉得直咬牙。恨自己的处境。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范柳原突然打来了电话,说了一句‘“我爱你”就急急地挂断了,没过一会,又打过来,先是问流苏爱不爱他,后来又用“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来解释他不想结婚的事实,只推一辈子太长,谁也做不了主,并且认定流苏是不爱他的,婚姻之于她不过是长期的卖淫。而他,花钱娶一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人来管着,那太不公平了。
流苏气得满脸通红,捂着脸的手却是冰冷的,他敢这样侮辱他,因为他有的是钱,而她,却连个容身之处都没。电话再打过来时,她没有接,而是拿开丢在一边,她不能吵醒整个浅水湾。夜太静了,以至于能真真切切地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柳原的声音:流苏,你的窗子能看得见月亮吗?
流苏泪眼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光棱。然而这浅水湾的月亮终究是不属于她的,她要回到上海去,回到那个自己做梦都不愿意回去的地方。所幸他没有得到她,带着这较优的议和条件,她离开了香港。
猎物与猎人4 倾城相助,成全的也只是婚姻
流苏说要回上海,柳原便送她回上海。没有挽留,始终一副从容闲适的模样,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流苏的处境,他拿稳了她不会跳出他的手掌心。
果然,白公馆里传出,六小姐和范柳原在香港同居了,如今她陪人家玩了一个多月,无声无臭地回来了,真是丢尽了白家的脸。流苏又何尝不知道,她这一次回来,更不比往日。在家苦苦熬过了一个秋天,范柳原的电报来了:乞来港。船票已由通济隆办妥。呵!叫你去,你就去罢!她就这么下贱?然而她经不起老了,她要去。这一次去香港,没有了上一次的愉悦,只有屈服的耻辱感。看来,柳原说对了,她善于低头。
这一次来到浅水湾饭店,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但住了两个人。柳原说想从她的窗户里看月亮,看的清楚、真切。那晚,薄薄的月光透过窗子照亮了梳妆镜,也照亮了他们彼此的心,他待她不过如此。那晚,他吻着她的嘴,还把她往镜子里推,推入了一个昏层层的世界,流苏只觉得她的灵魂在下沉,下到黑漆漆的无底洞府;而她的身体在上升,上到白惨惨的无人之境。
第二天,他告诉她,他一礼拜后就要上英国去。她要求带她同去,他回说那是不可能的。愿意的话替她租一幢房子,等他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如果不愿意,可以回上海去。
一个礼拜吊得住他的心吗?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流苏想到她跟他的目的无非是经济上的安全,也就释然了,想着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如何消磨以后的岁月。打牌、看戏、抽鸦片,往姨太太的路上走?不!她不是那么下做的人。
如果没有战争,或许她的故事就该完了。而他的故事顶多是完了一个章节。也许就是为了成全她,一个大城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换回来柳原的船只,他只得留在香港与流苏一起同生共死,在那样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那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战争中的相依为命,让他们触碰到了彼此的真心,也让柳原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向流苏求婚了,流苏感动的又是哭又是笑。
白公馆里流苏只回去过一次,然而流苏离婚再嫁的惊人成就,榜样一样在白公馆里招摇着...
婚后的柳原不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流苏不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庆幸,因为那说明他把她当做名正言顺的妻了。她依然是笑吟吟的...
战争成全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