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讨论文造假，别止于诚信

两则科技新闻，忧喜参半，对比阅读，发人深省。

据科技部通报，“4月21日，世界学术出版巨头斯普林格出版社(Springer)发布声明。撤回旗下医疗期刊《肿瘤生物学》(Tumor Biology)，2012年至2015年间，107篇中国学术论文，涉及协和等国内知名医院、医学院的524名医生。”科技泡沫又破，论文浮华再去。造假，堪忧。

之后不久，网载“日本文部科学省下属机构统计，在计算机科学与数学、化学、材料科学、工学4领域，论文数量，中国首位。在物理学、环境与地球科学、基础生命科学、临床医学4领域，美国第一。”中美科技相争，论文棋逢对手。成绩，可喜。

喜报还有。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科技部部长宣告，中国国际科技论文被引用总量，全球第二。如何解读？我国科研实力，已跃居世界前两位吗？难说。论文与科研实力，划简单等号，不妥。所以，盲目追求论文数量，会误导。

为此而造假，又错。严惩，必要。剖析原因，找到病根，有的放矢，防微杜渐，更必要。参考历史案例，检讨不难。因为，历史总惊人相似。

过去，粮食亩产，1958年屡创新高。官媒肯定，首颗“卫星”升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卫星”此起彼伏。半年后，牛皮吹破，三年困难时期（1959——1961年），饿殍遍野。造假何人？老实巴交农民，乃始作俑者，没人认同。

现在，农业“卫星”落地，但大跃进浮夸，从未真正远离。只是，改头换面，换个造假剧本，重新上演。

运动场上，传兴奋剂丑闻。游泳队、中长跑队、举重队等，金牌与禁药齐飞。尽管，中国奥委会，对兴奋剂“零容忍”。但是，奥运金牌战略、体育大国梦想，需要支撑，名利攸关。造假最快。

学术领域，国际期刊撤稿。尽管，科技部誓言，形成“零容忍”的态势，学术不端滋生蔓延的势头，坚决遏制。但是，科技大国梦想，高校评比躁动，个人职称渴望。造假最快。

政府行政，经济数据注水。尽管，对统计数据造假，上面“零容忍”。但是，GDP有任务、定指标，层层施压，级级加码，官员政绩要好，升官加爵想快。造假最快。

凡此种种，不难明白：一人造假，问品德操守；众人造假，查体制弊端。科技论文造假，医生群体尤甚。果天性之好欺，抑因地而迁移？易知。唯有感慨：逼良为娼，悲环境毁人；南橘北枳，叹风俗变人。只恨，现实比人强。

现实很沉重。笔者医科毕业，与医生交往多。尤其熟悉，此次论文造假主体，医学院医生。彼乃国内医疗精英，临床、教学、科研三位一体，超负荷运行，压力山大。其职称评定、项目申请，与论文发表关系密切。职称门槛，年年不同，水涨船高。从普通期刊，到核心期刊，至国际期刊，终影响因子及科研项目、基金级别。而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屠哟哟团队，数年磨一剑，成果举世公认，国内论文一篇而已。现行评价体制，无法公正评估。能获国外诺贝尔奖，却无缘中国院士，就不奇怪。论文非科研实力，主管者知否？

现实很尴尬。如今，医护人员，人人搞科研，个个写论文。被逼或无兴趣者，绝大多数；擅长论文者，很少；喜欢科研者，罕见。君不见：急功近利者，没有激情，短期运作，质量难高，遑论原创；被逼无奈者，不择手段，抄袭、模仿、找枪手，权且应付；英文水平有限者，绝大多数，求助第三方语言服务。自掏腰包，费用不菲。如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东窗事发乃早晚之事。乃此次集中撤稿之主因也。故，追逐论文结果，芸芸；享受科研过程，寥寥。科研虚火旺，名实却难副，主管者知否？

现实很讽刺。临床优秀者，乃患者福音、救星。彼不与世同波，专注临床工作，因论文不够，以“老主治”终老，怎不寒心。同学、师长有之，可惜、可叹！而论文多者，职称更高、提拔更快。故贵为教授，华而不实者，“不会看病、手术不好”，非耸人听闻。临床差者，或先评教授；临床好者，或终身无缘。问：“何以至此”？答：“临床高下，如何评估？论文水平，却好量化。”论文跃进忙，医疗很受伤，主管者知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论文造假，藏祸至深，由来已久，根源非仅仅学术不端。如何处理？相关各方，皆当检讨。个人，诚信问题，当痛改；行业，职称评定，待改革；政府，促进科研，忌冒进。其中，职称评定改革，最为关键。临床专家、科研能手，各有所长。故评定殊途，标准各异，才公平合理。唯此，临床专家，投身医疗临床；科研能手，潜心学术研究。如不补体制漏洞，仅处罚医生搪塞。那么，历史会重演，造假将再现。

但体制改革，非朝夕之功；重拾诚信，可成效立现。谨遵古训，“民无信不立”“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宁失万贯，不失诚信。”加强自身修养。先立身，后做事，学术歪风可正。惟道德建设，难替代制度完善。双管齐下，方能万全。

网上一对，道出民心。“家事、国事、天下事，诚实无小事；党心、民心、百姓心，守信赢人心。”言诚信，万事之本，重要。古人云：“政者，正也，己不正，焉能正人。”言政府，诚信之根，更重要。不愿，逼良为娼、南橘北枳之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