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诡话】美人
【江湖诡话】美人
明朝正德年间，浙西龙岗小镇上，有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名叫汪海泰，长得浓眉大目，虎背熊腰，结实的像座小山一样。他每天半夜三更起床，把肥猪杀白洗净，天也差不多亮了，刚好可以拿到菜市上出售。
这天凌晨，他像往常一样三更天起床，拿了工具走出家门，走到胡同口时，听到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由地心中奇怪，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没有睡？又为什么在哭呢？难道是家中出了事？这条胡同不大，每家每户都彼此熟识，要是谁家出了什么事，邻里之间理应出手相助。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林大娘家还透着灯光，女人的哭声，就是从她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林大娘一个月前就搬去和女儿一起住了，屋子一直空着，听说前几天租给了别人，只是不知道新住进来的房客出了什么事？他一时好奇，悄悄地躲到窗下偷听，却听到一个男人正在大骂自己的老婆没用，手上才这么一点钱！那女人顶了一下嘴，就挨了男人几个巴掌，又“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汪海泰最见不得男人打女人，心中愤怒起来，那个男人也太不像话，向自己的老婆要钱，看来是个吃软饭的家伙；这且不说，还三更半夜地折磨人，真是丧尽天良。然后又无奈地感叹上苍真是不公平，人家有了老婆不知道疼惜，自己是多么地想娶个老婆，可就是不能如愿。他已经年过三十岁，手上也有几个钱，只是长相比较粗鲁，粗看之下像个凶神恶煞一样，又是个屠夫，让女人一见就害怕，谁也不愿意嫁给他，就这么一拖再拖，好事难圆。
夫妻吵架是别人的家务事，汪海泰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无奈地摇头离开，忙自己的活去。卖完猪肉已过了午后，他收拾家伙回家，走到胡同口时，想起早上那对吵架的夫妻，不由地向林大娘的屋子看了一眼，刚巧这时，那屋子的门开了，走出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冰肌玉肤，丹唇粉颊，举手投足间更是风情万种。
汪海泰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直楞楞地盯着对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感觉心头像有团火在燃烧一样。那个少妇一抬头，就看到汪海泰那副色咪咪的狼狈相，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红着脸连忙退回到屋里。这时，汪海泰又看清了她的脸颊上有一块淡淡的於青，原来她就是昨晚遭丈夫毒打的女人。顿时又心痛地像被撕裂了一样，这么漂亮的女人，那个男人怎么能下得了手？再想到刚才那少妇冲自己的那一抹微笑，感觉像春风一样温馨，不知不觉吹皱了他心中的一池涟漪。
此后的几天，汪海泰像着了魔一样，每天不管有事还是没事，总要在胡同里走上几回，心里总想能再见到那少妇一眼，偏偏那少妇很少露面，有时看见那屋子开着窗，里面有人，但他也不好意思过去，人家毕竟是有夫之妇。
这天中午，汪海泰早早就卖完了肉，低头收拾家伙准备回家。突然听到有个轻柔的声音在问：“请问大哥，还有肉吗？”汪海泰边说边抬头，“没肉了，明天趁早……”突然看清眼前站着的人，顿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连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美少妇。
少妇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你啊！我今天来晚了，那我明天赶早吧。”说完转身就要走。汪海泰这才清醒过来，连声道：“大妹子，不好意思，今天没肉了，明天吧。你明天不用过去，我回家时给你家送过去就行了。”那少妇犹豫一下，眼中光华流转，道：“行，那麻烦大哥了，我先走了。”汪海泰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
这一天在汪海泰的感觉中，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第二天一早，他更是破天荒地猪肉大贱卖，迫不急待地做完生意，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猪大腿，给那少妇送去。到了门前，又犹豫起来，要是她丈夫在家，只能把肉放下就走，说不上话了。忐忑不安地敲开门，美少妇见是汪海泰，嫣然一笑，道：“大哥，是你啊，你真守信……”汪海泰一眼就看见，她的额角上又多了个馒头大的包，忍不住叫道：“那个王八蛋又打你了？你叫他滚出来，老子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
少妇一愣，随即明白“那个王八蛋”是指自己的丈夫，眼中闪过一丝哀怨的神色，道：“他……他已经出去了。”汪海泰怒气冲冲地道：“他凭什么这样打你？他去哪里了，我去找他！”少妇的眼圈红了，道：“他每天天一亮就去赌场，到天黑才回家，赌输了就打我出气……”
汪海泰气不打一出来，道：“这叫什么男人？娶老婆是用来打的吗？”少妇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道：“只能怪我瞎了眼，才会相信这种男人，这也许就是命吧。大哥，我把肉钱给你。”汪海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块肉是我送给你的，你都伤成这样，补补身子吧。”
少妇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泣不成声。汪海泰手足无措地道：“大妹子，你别哭……对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这么一问，少妇哭得更伤心了。汪海泰被她哭得心中发慌，暗想：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了人家。连忙说了声：“大妹子，你都保重，我先走了。”就逃命似的逃回了家。
过了两天，他精挑细选了几块肉骨头，又给那少妇送过去熬汤喝。这回那少妇更惨，连眼睛都被打肿了，一见到汪海泰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泪水直流。哭了一会儿，不等汪海泰开口问话，就主动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她叫姚淑如，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丈夫名叫胡思风，是她府上的护院，两人私定终身，遭到父母反对，从家中拿了一些钱后私奔到这里，本想好好过日子。哪知道这胡思风其实是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的坏坯子，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就是为了骗她的人和她的钱，人钱到手，露出了本来面目。姚淑如道：“我现在别无他求，只求他能对我好一点，要是他……能有你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汪海泰心头一热，道：“大妹子，你必须离开他，这种王八蛋根本就不是人！”姚淑如叹了口气，道：“我也这么想啊，可我没脸回家，离开他后能去哪里呢？”汪海泰脱口而出：“我可以照顾你啊……只要你愿意。”姚淑如的脸一红，道：“我知道大哥对我好，可是……可是我不敢。”汪海泰问她为什么不敢，他可以给她撑腰。姚淑如连连摇头，道：“大哥你不了解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唉，要是我离开他，他一定会杀了我，说不定还会杀了你。”
汪海泰哼一声，道：“我才不怕呢。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你离开了他，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姚淑如支吾了好半天，才轻声道：“大哥对我这么好，我哪有不愿意的。”有她这句话，就像是吃了定心丸，汪海泰心花怒放。道：“大妹子，你再忍耐几天，我帮你脱离苦海，以后加倍疼你。”
汪海泰回到家，开始琢磨起来，怎样才能摆脱胡思风。想起姚淑如说他不是善类，那自己就不能手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反正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在这个小镇上也住腻了，杀了胡思风后，带着姚淑如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他越想越美，把自己这些年来积攒的钱，去钱庄折换成全国通兑的银票，把杀猪用的尖刀更是磨了又磨。
一切准备就绪，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汪海泰摸到姚淑如家，见她家中还亮着灯，躲在门外一听，姚淑如和胡思风又在吵架。汪海泰心中暗道：胡思风你这王八蛋，老子这就让你回老家去！把尖刀握在手中，刚要推门进去，却听到胡思风对姚淑如说道：“你敢再无理取闹，老子就把你做了。我是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李锦城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物，还不是被我一刀了结吗……”
汪海泰不由地大吃一惊，胡思风果然是个亡命之徒，把一个名叫“李锦城”的人给杀了，怪不得姚淑如在他的淫威之下，连反抗一下都不敢。转念又一想，既然胡思风犯有命案，那自己只要向官府告发，将他绳之以法，姚淑如就自然而然地离开了他，自己就不用杀人，更不用逃亡了。自己有位好朋友在县衙当捕快，何不去向他报信。
汪海泰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急急赶去县城，找到他那位在县衙当捕快的朋友，告发胡思风杀害李锦城的事。朋友道：“胡思风没听说过，不过李锦城这名字很耳熟，好像是青河县的。这样吧，我回衙门查一下其它府县的公文，你先回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们会尽快出手。”
汪海泰满心欢喜地回到家。天黑时分，他朋友果然带着一大群捕快赶来了，冲入姚淑如的家中，把姚淑如给逮住了。汪海泰连声大叫：“你们抓错人了，是胡思风杀了人，不是她！”他朋友笑道：“错不了，这对奸夫淫妇一个也逃不掉，我们另外几位兄弟已经去抓胡思风了。老朋友，你告发的好啊！”汪海泰却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姚淑如披头散发，平时的温柔娴淑也不见了，对汪海泰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骗我！我又一次瞎了眼，怎么会找你这种男人，来帮我对付胡思风呢？”
姚淑如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本是青河县的一个戏子，被当地富翁李锦城看中，买回家当小妾。李锦城已经是六十开外的老头，人老力衰。她日久生厌，不到半年就和府中的护院胡思风勾搭成奸，两人合谋偷走李锦城的钱财后私奔。姚淑如在酒中下迷药，把李锦城迷晕后，拿了他所有的金银珠宝，正准备出逃时，李锦城醒了过来，大叫大喊。胡思风情急之下，一刀将他杀了。
姚淑如本以为从此后可以和胡思风双宿双飞，安心过日子。却怎么也没想到胡思风只不过是利用她，没多久就露出了本性，对她又是打又是骂。她悔恨莫及，一心想脱离苦海，恰好这时汪海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从汪海泰的目光中，看出了欲望之火，又见他长相粗蛮，身上有股煞气。就巧妙引诱，想让汪海泰帮她除掉胡思风，然后再向官府告发汪海泰杀人……只是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汪海泰看似粗鲁，却粗中有细，反而使她机关算尽一场空。
姚淑如瘫倒在地上，大叫：“报应啊！我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天意难违！”
汪海泰愣在那儿，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捕快朋友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朋友，你这次告发有功，拿到赏银后，可别忘了请我喝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