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的25个端午节，有没有和你不一样

去年冬天，我在武汉东湖边缓慢行走，过了小道，一尊白色的雕像竖立在面前，背后有一阁，书写行吟阁，前面那尊雕像，便是爱国主义诗人屈原了。

当时并没有联想到屈原和端午节的关系，也只是知道《楚辞》、知道《天问》，知道屈原和端午节相关的一些历史故事，仅限于中学语文课本上，和实际生活并没有多少联系。

关中地区，很少有大江大河，我的记忆和河流无关，甚至和小溪都无关，只有漫天的黄土和数不尽的塬梁沟峁，因此端午节在我童年记忆中，是和屈原不相关的，只有我自己的一些故事，和端午这个节日有关。

每年端午节，关中地区的燥热才刚开始，但同样的，所有植物的枝叶绿得发黑，书面语叫墨绿色，其实这是植物生长最茂盛的时候，许多水果也从端午这一天慢慢开始成熟。

杏子是最早成熟的，我们家有两个杏树园。枝繁叶茂、金黄色的杏子挂在树上，如崛辰雄短篇小说中所说的那样，杏子的美是果实还没掉下来采摘的美。

端午节的时候，我的好朋友和同学争相会来到我家里。那时候也是我人气最旺的时候，我的慷慨让他们放心采摘我家的杏子，其中不乏有漂亮的女同学。她们一个个攀上枝头，轻巧地往袋子里面放金黄色的杏子，嘴甜地在我母亲跟前不断夸我。

“姨，叶往在学校学习不错，端午节还有女同学给编花花绳哩。”我母亲一听非常高兴，夸这个女孩子会说话，然后白了我一眼：“在学校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我有些尴尬，甚至有些无奈。一耸肩“哦”了一声，把“多嘴”的女同学赶紧送出了家门。

我的同学们总是对我家的杏子念念不忘，每年端午节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做计划盘算来我家里吃杏子。至于女同学编花花绳的事情，纯属胡编乱诹，想看我笑话而已，但编花花绳确实是我们那里的习俗。

那时候的花花绳，特别简单，用彩色的丝线，几条合股捻成一股，上面也没有任何点缀，给孩子的手腕脚腕都绑上，说是吉祥。成年后的我才知道花花绳是意在驱赶毒蛇，有趋吉避凶之意。

在我的印象中，我很少戴这个东西，曾一度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四肢都有祥瑞护体，而我什么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贫富差距”带来的不适，甚至想和炫耀的对方就此决裂，嘴上鼓着劲，瞪着炫耀的他，转过身攥紧拳头狠狠地骂着：“可去你妈的吧，狂什么狂。”

端午节，我也很少见别人给自己家的孩子七窍和身体上涂抹雄黄酒，艾草那也是极少数的人家大门上插着，农村穷，什么事情能将就则将就，但在一件事情上是绝不将就的，那就是一年一度的庙会。

我们的村子在山沟的南面的一块平地上，那座小小的寺庙就坐落在山沟的边缘。平时那里荒无人烟，但到了端午节，就热闹非凡，一个又一个善男信女排着队，在种着庄稼的田地里踩出一条小径，慢慢悠悠走进寺庙。

庙内早已挤满了人，两排的蒲垫上已经有信徒开始念经，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上香、磕头，有时候会随些礼，以祈求一家人幸福安康。

我的爷爷奶奶和外婆都信佛，小时候我比同龄人个子稍矮些。外婆便领着我去找一个师傅。只见他满头大汗从庙里挤出来，看了我一眼，在我头顶点了黄纸，然后空中挥舞，黄纸烧尽后，他双手抱着我的脖子，将我抽离地面，在空中旋转几圈，我有些痛但强忍着，幸好时间不长，这个让我长高的特殊仪式就此结束。

后来我到底有没有因此长高，不得而知，也许处在发育期确实长高了不少，但外婆和母亲始终坚信，是那一次的“拔苗助长”很灵验，反复给身边的邻居介绍，我成了成功典范，庙会却在我之后的几年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彻底荒废了起来。

农村的信佛已经趋向正规化和盈利化，一些不入流的信徒早就被排斥在门外。当然也因为老一批如我外婆奶奶这样的忠实信徒已经离开人世，后继无人和利欲熏心斩断了庙会的根基，信徒早就成了替人超度消灾的赚钱机器，而且费用一路飙升，最初的信仰竟成了暴利行业，非常神奇。

说起我奶奶，在端午节的时候，她还会偶尔做一些馍馍，其实是烧饼，然后捏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我们叫油屈莲馍，按照方言学家的判断，这应该是叫屈原馍，不过地方方言读转音了。毫无疑问，这是纪念屈原的食物，而粽子，小时候吃的次数很少很少，我们的家乡不盛产大米，也没有竹子，端午节也没有那么重视，真正重视这个节日的地方是安康。

安康这座城市，曾听人说过：“安康常来，常来安康”这句话，的确，安康是座适合养老的城市，青山绿水、空气清新，生活节奏非常缓慢，而对端午节的重视，完全是因为汉江穿过这座城，每年的龙舟节已经成为这座城市对世界推广的一张名片，所以叫“国际”龙舟节。

每到这一天，路上全部戒严，崭新的警用摩托车排成排，汉江大桥被封，人们在汉江边举行龙舟节开幕仪式。与此同时，各个区县的参赛者坐在龙舟上，准备赛龙舟。很可惜，这四年我都没有机会目睹一次赛龙舟的场景。

龙舟赛完，参赛者会往水里扔鸭子，过一会儿全部跳入水中去捉这些鸭子，岸上的人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啧啧称赞。我头顶的烈日照样无情，很快我就失去了兴致。正要离开时，水上摩托艇的表演者出现了，人群如浪花打向海岸般又一次围了上去，五六个摩托艇在水中疾驰，白色的水花快速形成五道白线，在绿色的江水中异常好看，其中还有一位女选手，披散的头发随风飘扬，间或向别的队员打声招呼，又一个猛子和摩托艇一起扎进水里，让人惊呼过瘾。

好几年过去，对于安康龙舟节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些炫酷的摩托艇上，而我真正看龙舟节表演的场景四年只有一次，其余的时间，不是回家，就是和朋友出去玩。去年的龙舟节前一天晚上和朋友喝得迷迷糊糊，第二天中午到达汉江时，活动已经结束。

今年，安康籍著名演员张嘉译回到安康出席龙舟节开幕式，朋友圈到处都是关于他的报道，模仿他走路的样子，听他说方言的声音，全部源于对这个演员的尊重和喜爱。

其实想想端午节，更多的是对过去的怀念。马尔克斯说：“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过去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我总觉得小时候无比美好，尽管贫穷但色彩斑斓，长大后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多，可值得回忆的东西却越来越少，小时候虚掷光阴却美好无比，长大后什么都想得到，却失去了最纯真最值得怀念的东西。

你们那里的端午节，和我过得一样吗？

文/叶往，图片来源网络，如未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