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典的爱情里有很多悲伤的下文
很多美丽的句子与女子有关: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卫风·硕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诗经·硕人》) ;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曹植《洛神赋》)
……
由此可见,在艺术中女子地位崇高,美被无限歌颂与赞美,也被美所宠幸。而且,这些美丽的句子多半有着美丽的感情。
但这只是女子命运的上文,因美而缠绵。她们命运的下文总是悲哀的休止,又因美而凄婉。
就近想到的是《红楼梦》,“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似乎是曹雪芹对古代女性世界的总体概括,这也是关于古典爱情的另一半真话。
我知道很多人不愿意听真话,有些真话也不必知道,比如村上春树《听风的歌》中小女孩问她的男朋友,你爱我吗,会结婚吗之类小女孩都会问的问题,男人都一一肯定了,女孩说你骗我的吧,男人拿出一块泥巴状的事物给她看,说:“这是一块牛反刍用的干草,我一直搞不懂嘛,牛把这么难看的东西嚼来嚼去干嘛?”女孩很聪明,想了会儿说:“好了,以后你不要和我说真话了”。
可是当我们了解自己国家的文化,尤其是之中文化之中女性的命运,我们必须知道足够的真实,因为它将增加我们许多的经验。
因为“在暴力上男性是占上风的”古代的男人们通过征服世界征服了女性,女性则由于“缺乏体力导致了更全面的怯懦”(西蒙·波娃:《第二性——女人》)在男性建立的社会关系中不得不屈从于男性,以一种被边缘化的身份介入男性世界,把自己的种种权利:包括身体、情感、欲望等都交予男性去修饰、去分配和被解读。
学者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中所说的,“漫长的封建时代中,反抗压迫的男子们用铁与血去战斗,妇女们往往用眼泪和生命写出自己的历史。在她们自由生存的新时代到来之前,我们只能看见千千万万的妇女,贫穷的饥饿,温柔的忧愁,多情的失恋,美貌的沉沦,软弱的受苦刑,刚烈的遭惨死。这些人都作了古往今来无可计数的传说、小说、诗歌、戏剧的题材。”女性正是以这样一种身份走上古代艺术是的人物画廊,在男权社会中被迫做出种种的艺术献身。
在男权社会女性无法对自己的温柔与多情进行一番孤芳自赏,她们必借于男性的目光来体认自己,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温柔与多情成为承欢男性的唯一资本。女孩子成长过程中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社会(男性)要求她们“做什么、怎么做和做成什么样子”,她们于深闺幽阁中培养自己,于所有“男女大义”、“女戒”、“女训”中知味自己的人生。末了,她们才羞羞怯怯地走上男性的舞台,供人观赏与评说。
而且“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只是男性在女性陪同下做的美梦,但男性从不会持久陶醉于这种梦,一待社会的召唤,等待他们的将是“传世功名”、“铁血战争”、是“笔墨春秋”,却绝不会是儿女情长。可女性不同,她们梦碎了依然是在梦中,在梦中缠绵、温柔多情,在假想和不理解中油尽灯枯。无论是春花秋月,还是夏雨冬雪,她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在《西洲曲》里“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在《古诗十九首》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在唐诗宋词里“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在“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元·姚燧《凭阑人·寄征衣》)的尴尬中无限焦灼与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