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记忆
2022年11月13日 星期日 雨
今天在细雨中回了一趟老城里的旧居。我们一家人和父母曾住在这西门城墙外,我从小就在这西门古城墙边长大。唐时就有了城墙的雏形,南宋时开始建土城和土城墙,元时加固维修土城墙,经明朝洪武年间修建成石墙,清朝维修扩建,这是具有独特山城风格的古代城墙,与环城山脉、护城河形成一道靓丽的屏障。
我生活在这斑驳的石墙边四十多年,亲手触摸这粗糙的砖块,城墙包裹的,是一处古代山区城池的活标本。已经历经千年的风霜雪雨、雷电交加、战火纷飞,而我生活在恩施古城的历史长卷里,它从抽象的文字变得看得见、摸得着,从小到大一直伴随着我,不论我在天涯海角,身体里都流淌着这恩施古城墙的血液。
我小时候在附近的小学和初中读书,天天都要经过西门城门洞,走出城门两分钟就可以到家,这路是一条蜿蜒而下长长的青石板阶梯,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休息平台。那时候我总是三步并做一步飞奔回家,真的觉得自己会“凌波微步”这种轻功,是个武林高手。
这西门城外原是法场所在地,犯人在衙门被判死刑后就会押往西门外斩首,我爷爷说以前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阴森恐怖的地方,我爷爷的父亲是当时衙门里的刽子手,应该是在这一带直接处理过犯人的。
我们家从祖辈就居住在这里,从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了以前的恐怖场景。古施州府练兵场就在西门城门内,是武将点兵之处,不远处就是府衙门所在地,也是官吏们经常接见下属办事的地方,为施州府当时的政治中心。
如今恩施州府早已转移到新城区,政治文化中心也随之转移,老城少了一份嘈杂,这里曾经居住的许多人要么搬迁走了,要么已经不在人世了,时隔几年回来,遗存的古建筑依然保留着历史的痕迹,只是物是人非,许多老邻居早已消失不见了,街上的许多人已经不认识了。
西门城门外沿阶梯的路边还可清楚看见城墙墙基,甚至路边的菜园里也能看见城墙的城砖。从我们老院子向下下了阶梯,走过一座小石桥——西门桥。这也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那时这麒麟河的水还很清亮,每年夏天都有很多人在这小河里游泳,后来河水受到污染,变成了一条臭水沟,经过几年治理,现在河水又变得清澈了。
西门桥为石拱桥,明朝时修建,桥基尚保持原状。桥栏杆因为有些损坏,我记得1989年又修建过一次,还留有石碑,刻有日期。过了西门桥,回身遥望西门城墙,能惊喜地看见古城墙的延续路线,整体保存较好,还能隐约看出当时城墙的气势。
我们家就紧挨着老城墙的,下楼可以走到西门河去玩儿,上楼就可以沿着西正街走不多远便到洗马池,这地方现在是一条街巷,巷子口还有一块小的牌坊上面写着“洗马池”三个大字。
以前它是城墙边的一块平地,旁边一处井水,是战马洗刷和饮水的地方,征战归来的战马都曾在此洗浴休整,也许这个地方是它们消除疲劳的快乐场所了。老城里的生活依然是慢悠悠的,安静而悠闲。
回到老城的旧居里,看着室内的陈设和2020年初我们一家人隔离在此的情形一模一样的,回想起那时湖北封城,当时读中央民大附中高二的女儿也被封在家上网课,我和她爸做为下沉社区党员参加社区值守、巡查等工作,那段隔离时间里是我们一家人一连在一起几个月,是连续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段时间了。
那时的居家隔离没有测核酸,而且我们没有搬到现在的小区,而当时我们住的西门城外还是是城乡结合部,很偏僻,也没有严格管控,只要出门戴口罩、不聚集就行了,我们常常会出西门河走到山里面去走走,在大自然中欣赏美景、思考人生。
我们沿着乡间的小河往山里的月亮岩水库走去。一路上,我们仨像刚出笼子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心得要命。那田里种的大白菜绿油油、水灵灵,可爱极了。小河边、树林里麻雀欢快地叫着,它们似乎正在呼唤着春天的到来,在一棵枯树上我们发现树上长满了一朵朵白色的花儿,好大啊!走进一看原来是一只只白鹭正在树枝上休憩,我们的欢声笑语把正在养神的它们惊起了,“一行白鹭上青天”,看来春天就快来了,那“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了!
还有那一簇簇竹子也是绿得那么可爱,想起王阳明为了学习朱熹的“格物致知 ”,狠狠地盯着竹子看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格出什么花来,反倒是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格掉。
后来王阳明在贵州龙场创造出“心学”,他认为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的事物中,天的规律不在物身上,而在人的心中。所以,格物的物,不是物本身,而是在自己的内心。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其实,心外无物啊!世界就存在与自己的内心深处。你寻找大千世界的规律,你只要到自己的内心去找好了。
来到月亮岩水库,天空那金黄的夕阳落在两座山之间,晚霞染红了天边的白云,山林的倒影在碧绿的水面上形成一幅完美的山水画。这大山里面、水库旁边只有我们三个在里面走着,除了小鸟的叫声,整个山里是那么静谧。
我们在那段封控的日子里常常来到这个安静的世界里,看着眼前的花鸟鱼虫,把这一切的美好刻在心中,然后再在心里面寻找这世间万物的大道,修身不过是修心而已,那段封城的静默时光里,我在书的陪伴下与哲人们在精神上交流,悟得一些道理,然后来到大自然中去消化这些“道”,磨炼自己的心性。
那段封控在老城旧居的日子真的让人怀恋。家附近的老城墙、洗马池、西门河、月亮岩水库等等都留下了我们仨的足迹,都有我曾经思考过的痕迹。如今再要我在新城区的新家里居家隔离,我会感觉是度日如年,只能足不出户待在方寸之地,似乎和在监狱里差不多,虽然依然有书读、有网上,但再也没有老城的古城墙相伴,没有山林里的美景相随,一切就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