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人生 19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二部    打鬼子去

                第十九章    夜宿余庄

队伍解散后，重机枪连的战士们炸了锅，大家情绪激昂，一百个想不通！

“我们又没有打县长，为什么要缴我们的枪？”

“说的倒好，留下来打鬼子，拿什么去打？烧火棍都没一根。”

“好不容易才学会摆弄重机枪，真真可惜了。”

“哼！一定是看上咱重机枪了，真不要脸！”

“走！回家种地去，这样的队伍不干也罢！”……

当下，重机枪连的战士一哄而散，人员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几个人也是要走的，只是有些事缠住了一时走不脱。

薛世光当天没走，他安排二头匠3人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等薛世忠。

薛世忠这时在大队部的训练班学习，他原来就是副排长，学习结束后可能要提升为排长。薛世光估计他还不知道重机枪连被八团缴枪的事，他要去转告他，并听听他对缴枪的看法。

此时的薛世光，内心其实纠结得很，他一心要走抗日救亡之路，已经两次投军，特别是这一次，经历了两个月正规的军事训练，好不容易掌握了重机枪的性能和技战术要领，正准备到抗日战场上一展身手，这时候离开队伍，感情上难以割舍。但是一想到被缴枪时的那种万般无奈，又不由得心灰意冷。他倒希望薛世忠对缴枪事件能有个合理的解释，给他一个留下来的的理由。

在冷冷清清的营房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他感觉到实在不该在这里傻等，便决定去队部找薛世忠，早点把事情了结。和他一块儿去队部的，还有他们二班的战士黄昌德。

黄昌德平时和班长薛世光关系不错，他是巢县柘皋人，从全椒回去的路上二人同道，已经约好一道走。现在薛世光要去找副排长薛世忠，他也陪同前往。

训练班现在的情况也不妙，薛世光和黄昌德赶到时，学员们正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议论纷纷。见到他俩来，薛世忠很感意外，忙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世光向他介绍了昨天缴枪的情况，薛世忠这才愰然大悟。难怪今天到了现在没见教员来上课，也没人来通知一声，原来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副排长问。

“重机枪连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薛世光回答，“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世光就是没有明确的打算，才来找他的，原以为副排长可能会知道什么内幕，现在看来，他也是一无所知。

薛世忠沉吟了一下，想想不禁心寒，既然连里的战士们都走了，自己留下来也无兵可带，即使去了八团，也不一定能得到重用。罢了，罢了，与其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还不如一走了之。

薛世忠拿定主意后，他们两个也没别的说，草草吃过早饭，3人结伴离开了这个令他们留恋而又伤感、已经残缺不全的挺进队。

一路步行，从全椒进入巢县，中午在苏家湾的一家小饭店歇了一会儿。薛世忠掏钱，点了三菜一汤，说：我以前是你们的副排长，以后就照管不到你们了，今儿个就请你两个吃顿散伙饭吧。

吃罢饭继续赶路，走到离柘皋还有四五里路时，天色已晚。黄昌德说，我有个朋友叫余松山，家就在前面那个村子余庄，我们今晚就到他家住一夜吧。

薛世忠一路上都在想着他的妻子儿女，不想在半道上停留，执意要赶回家，便连夜走了。

而天性要强的薛世光，此时正在为两次投军不成、回家无颜面对父老乡亲而犯难。而且他和他的新媳妇还没圆房，没有那种如胶似漆的感情，半夜三更把媳妇从床上叫起来开门，也是很没面子的事。所以，他听了黄昌德的建议后，连声说好，好，好！心里却在盘算，挨过一时是一时。

薛世光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事情证明，这次归途夜宿余庄，对于决意要参军打鬼子的他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得的的机遇。

黄昌德和余松山相识于三年前，那时黄昌德在柘皋学堂念书。柘皋是一座千年古镇，镇上的居民都是商户人家，与周边农村相比，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他们自称街上人，称镇外边的是乡里人，乡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赤脚踩在泥巴牛粪上，而街上人常年穿袜子鞋，手上的活计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商品来回倒腾，轻松而又体面，所以街上人看待乡里人自然就有些轻溅。

这学堂虽然在镇上，但学生却不全是街上人，也有不少乡里人的学子考进了这所新学堂，黄昌德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是镇边的菜农。尽管镇上居民吃的菜都是他们种出来的，也改变不了乡里人受歧视地位。

五四以后，新学堂提倡自由平等，平日在校内大家不敢造次，但出了校门，世俗风气依然。

一日放学后，黄昌德在回家路上突然被3个街上的同学堵住，其中一个胖子伸手在他肩膀上捅了一拳，责问道：“好小子，竟敢背后说我胖猪！”

“我没说。”黄昌德一掌推了回去，平白无故被人诬赖，不由得心里窝火。抬眼瞧见对面那个瘦子正在挤眉弄眼幸灾乐祸，心里一下明白，是这家伙在使坏，上次他想看自己的小画书没借给他，这是在有意挑拨离间搞报复。

“还敢还手！”胖子大喝一声，“给我一起上！”

黄昌德还没来得及解释，3人便一起打将过来。一人难敌四手，被迫应战的黄昌德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哎哎哎，这是咋回事？三个人打一个。”一小伙挑着一担柴走过来，被当街打架的几人挡着道，叫嚷起来。

“哟喂！又来个乡里人，管闲事呢！”胖子腾出手，指着挑柴小伙的鼻子吼道。

“怎么着，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小伙被一句“乡里人”惹毛了，撂下挑子，抽出扁担，紧握在手，一副横扫一切的架式。

胖子3人一看势头不对，遇着狠人了，立马怂了下来，丢下黄昌德，悻悻地走了。

这小伙就是余松山，他是上街来卖柴的。后来黄昌德在柴禾市场找过他几次，放假时还专门去了一趟余庄。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

黄昌德去巢县抗日游击大队投军前，曾约余松山一道参加。那次他父亲不在家，他又是独子，不敢擅自作主，没能成行。

这次黄昌德带着薛世光找到余松山时，他很开心，说真是巧了，你们要是早来一天都找不到我，我下午刚从外面回来。

晚饭后，3人挤在一张床上唠嗑。老友相逢，自然是无话不说。当余松山听他们诉说了在挺进团的遭遇后，愣了一会，问：“你们现在还想参军打鬼子吗？”

“想啊。”薛世光抢着回答。

“那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余松山拍着胸脯说。

“你？”薛世光和黄昌德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