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

老木匠

党家庄有个李财主，李财主有个老婆叫桂花，这桂花不但人小气，而且爱挑刺儿，不管大事小情，她总能挑出一大堆毛病来，就是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米箩里拣谷糠的人。从她嘴里讨个好，日头须从西边出来。凡是在她家打过短工的，都领教过她的厉害，出力流汗的把活干完，结算工钱了，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不行，那不中。活干快了，她嫌快，“急急火火，毛毛躁躁的，能干好吗。”干慢了，她嫌慢，“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磨洋工啊。”怎么也想着法儿扣下一部分工钱。久而久之，本庄没人愿意给她打短工了，她只好到外庄找。也是一锤子买卖，绝没有回头客。

最近，李财主打算请个木匠做一张八仙桌，老婆桂花满庄子里的木匠请了个遍，没有一人应承，都找理由推开了，谁不清楚，她家的活难做。没办法，再到外庄找。

这天，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肩背手提的来到李财主家，是外庄的一个老木匠，赶巧，也姓李，权且叫他李木匠吧，是桂花苦口婆心请来的。

后院里，李财主早备好了一堆木料，李木匠也不多说话，从木头篮子里把锯，木挫，斧子，凿子，刨子，墨斗，拐尺，一一拾掇出来，摸起家伙什就干了起来，一时，锯末飞溅，刨花纷扬，眼看着一堆木料在他手下渐渐变了样。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厚的薄的，一应俱全。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李木匠很少言语，只顾埋头干活，一斧一凿，一锯一拉，一锛一刨，精心细作，一点也不马虎，三天过去了，一张桌子大功告成，不愧是老木匠，卯榫严丝合缝，桌面光滑细腻，整体棱角分明，凸凹有致，无可挑剔，就等桂花验收。

桂花来到后院，两手叉腰，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噗嗤一声笑了，笑的嘎嘎的，像鸭子叫，上气不接下气。李木匠立一边也不搭话。桂花捂着嘴笑完了，指着桌子腿说，“亏你是老木匠来，你看这腿有多高，坐多高的凳子够得着啊，蹩木匠。”

李木匠不言语，拿了锯来，把桌子放到，刺啦刺啦，四根桌子腿各锯了一截。又叫来桂花，桂花仍然两手叉腰走了一圈，摇摇头，有点不高兴了“还是高，你这木匠跟哪个师傅学的，一张桌子也做不好。”说完，气乎乎的走了，李木匠再拿起锯来。

这次桂花围着桌子左三圈右三圈，一时没看出头绪来，拿了李木匠的尺子跑到前院，量了她家那张旧桌子，回来一对照，毫厘不差，这才满意了，嘴上却说，“好是好了，可这锯下来的桌腿浪费了”

李木匠慢条斯理的说，“手艺人有句话长木匠，短铁匠，木匠活最讲究尺寸，做长了能改短，做短了是不能接的。”

“歪理，桌子的尺寸都一样的。”

“是的，本来就该做成这个样子的，不是因为您爱挑刺儿吗。”

桂花一下子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