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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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二十一期：我如果爱你之负心汉。
“早都已经离婚了，你再每天晚上去那边吃饭，是不是不太妥当？”还没进门，我就听见了老妈那温柔而悦耳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不像六十岁，倒像二三十岁的人，难怪总有人打电话时会把我们母女两个认错。
家里有客人？我慢下脚步，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了老妈会客。
“阿姨，是这样，闺女总埋怨我去得太少，我不想让她觉得我这个爸爸太失职。”这不是我那订了婚的未婚夫李峰么？啥意思？要每天晚上去前妻家里吃饭？
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你可以周末接她玩两天啊，毕竟你跟我们家颖子是有了婚约的，总要多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哎呀还得是亲妈，疼我，会替我考虑。哼，看这个男人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理亏，李峰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清楚：“阿姨，我知道这样颖子会不开心，所以才提前跟您说一下，想……”
“这是你俩之间的事，我不能管，你们自己谈吧。”老妈把李峰的话拦下了。
我想，我该出场了。
“妈！老妈！我回来了！”我先扭身往后退出几步，故意大声嚷嚷着，蹦啊跳啊往屋里奔。
“你看你，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门开了，妈妈慈祥的笑容出现在眼前，“小李来了，你们俩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啊？哦！妈妈再见！”我假装意外，对着优雅离去的老妈挥挥手。
李峰站在桌边，一脸局促，我有时候会怀疑，我为什么会答应跟这么一个毫无情趣的男人订婚呢？而且他还是二婚。
我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他在我的注视下更加不安，慢慢低下头，两只手来回搓着，不知道是不是站不稳，身子慢慢倚在了桌子上。
沉默，沉默，持续的沉默。
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我想给他施加一点点压力。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选择他是因为他老实善良，放出去比较放心，加上他说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婚会对家庭更加重视。我想那样我就不会重蹈妈妈的覆辙，不会让家庭因为别人的介入而支离破碎。可哪里料到，重视是重视，只不过重视的不是我。
当室内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时，李峰终于说话了。
“颖，颖子，我来，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可能是紧张吧，他说话磕磕绊绊。
“哦？什么事？”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这个男人，莫不是真的以为沉默是金子？不知道他偷偷攒下多少金砖了？
我不说话，双臂环抱，将身体靠在墙上看着他。
“我们分手吧。”
我想，我可能幻听了。
“你说什么？”我做了一个掏耳朵的动作。
“我们分手吧。”他又说了一遍，这次丝毫不紧张，一点不打磕巴。
“这是咱们的订婚书，还有订婚时的各项清单，我想，退婚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毕竟这彩礼不是小数目，所以我希望可以拿回一半。”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袋，掏出里面几张大红色的纸片。
看着那递过来的几张纸，我的胳膊抱得更紧，他要跟我退婚？那么他前面跟我妈说的那些话……那是要跟前妻复合？这个男人，这个我以为结婚以后不会出去偷吃的男人，居然给我上演了一出吃回头草？
我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不露声色。慢慢将姿势调整得更舒服一些，往墙上倚得更紧实一些，好让墙壁多给我一些力量。
我并不去接他手里的几张纸片，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欣赏自己的指甲，虽然那指甲剪得又短又钝，丝毫没有美感可言。
“为什么？”我一边瞅着自己的指甲，一边问。
“找几个人给测了八字，都说不合。”我的态度可能影响到了李峰的“士气”，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真好笑，订婚的时候怎么不说去测测八字看看合不合？能不能找个更烂一点的理由？
我以为这只是我心里想的，当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才意识到我已经把它说了出来。
李峰喏喏地说道：“那，那时候不懂。”
“你不懂？你都结过一次婚的人，跟我说不懂？李峰，你自己信吗？”我不怒反笑，往前几步拿过他手里那几张纸，假装去看上面的字，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因为我的眼睛里起了雾。
已经出走的一颗心，还有没有必要挽留？
“我成全你。”当我“看”够了，李峰的心应该也提得差不多了，我才轻轻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他长舒了一口气。
凭什么？他说退婚就退婚了？我为什么要这么痛快地答应他？不，我反悔了，或者说，我可以成全他，但不能让他如此容易地达到目的。
“不过，李峰，当初订婚时，那也是有仪式的，有证婚人和双方亲朋的见证，还有这纸订婚书当做契约，订婚这大半年，我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所以，这退婚，我也要正大光明仪式满满。”
“麻烦你把证婚人找来，再把当初参加我们订婚典礼的亲朋凑齐，写一张退婚书，写明退婚理由和彩礼的分割，你跟我，还有证婚人都签字以后，在大家的见证下，咱们的婚约正式失效。”
我一口气说完，努力撑着的那口气仿佛已经一泄到底，我一反平时不拘小节的性格，把那几张红纸轻轻放回桌子上，学着印象中老妈的样子，优雅地转身，同时尽量温和地跟他说道：“离开的时候麻烦帮我关上门，谢谢。”
一年后，我在人民医院偶遇李峰，他憔悴不堪，老态尽显，更让我意外的，是他怀里那个形容枯槁的小姑娘，那是他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儿吗？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孩子得了重病……所以，对不起……”耳边响起李峰那依然怯懦的声音，脑海里闪现的，是一年前的退婚“仪式”上，因为要索回一半彩礼而被亲朋鄙视的李峰，是涨红了脸任凭众人数落的李峰，是自始至终未曾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李峰。
“好好照顾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音未落，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又起了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