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生女儿

那天有人问我“女儿是你亲生的吗”？

我竟然回答“是亲生的”。

电影里，一个叫伊萨的黑人孩子，大约13岁，他偷了吉普赛人的狮崽。当警察带着他去归还狮崽时，那个吉普赛人把他推进了狮子笼。

我紧张地瞪着眼睛看着，那吉普赛人一直快速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他卡着伊萨的脖子往前推。那大狮子怒吼着，爪子一步步逼向孩子，一次次伸向那孩子。

伊萨一直拼命地挣扎，想想孩子内心是怎样的惊骇，他大喊着，吓得尿了裤子……

我按了暂停键。

带着枪伤的伊萨，他惊恐的叫声，把我带回了十多年前。那时我女儿五岁。

一天，她自己在楼下客厅玩，我在楼上看书。我闻到了东西燃烧的糊味。我问她什么味时，五岁的孩子非常平静地回答我没什么。

我下楼站在客厅里，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看着她，她本能地，用小小的身体挡了一下单人沙发。

沙发上铺着一条很湿的毛巾。我拿掉毛巾，沙发被烧焦了三四块。

这是玩火了。我想。

女儿说她在抽屉里找到一截蜡烛，点着后不知放在哪。她在沙发上放了一张A4纸，把蜡烛放在纸上站住了，后来，蜡烛倒了。

我如今还能记起，五岁的孩子的眼睛和声音。她的黑色瞳孔纯净而躲闪着我的目光，声音娇而轻轻地，但是把事情的过程叙述得非常清晰完整，又很平静。她对于她果断地把毛巾浸透了水，然后盖在火上这一环节，描述地竟然带着洋洋自得，嘴角弯着笑意，眼睛期待赞许的样子，看着我。

我虽然看着她，却迅速地在心里构思，如何用更加难以忘怀的手段，让她知道玩火的可怕。我一边夸她救火的方法是对的，其实临危不乱真是值得表扬的。然后，我一边说着火的各种危险可怕，一边走到她跟前。

女儿那时留着一头长发，头发在头顶扎上后，再编成两个大辫子垂在肩下。我有了主意却在心里斗争该不该这样做，可是，我又一时想不出更能教育她的好方法。我必须趁此机会给她上一课，我认为那是最好时机。

“明珠，你知道妈妈小时候常常是用蜡烛照明学习的，但是，我们也时刻注意用火安全。”我拿起她的辫子，其实我的心既犹豫又抖着，我不知我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我又坚定我是要这样极端。孩子圆圆的眼睛看着我，而且还懂事的答应着。我用左手攥住她的辫子，从小拇指这边露出辫梢。

她不知我要干什么，歪着脖子看着我。一个像我一样喜欢抿着嘴的孩子，一直抿着。

我拿起打火机，点着她的头发，以最快的速度用手拍灭……

现在想想我常常心酸，心酸作为妈妈的教育贫乏，那句没有资格而却为人父母，没有经过培训合格却生下孩子，说来是一种悲哀，也许就是我这种教育的无知者吧。

孩子的头发噗的着了，虽然被我瞬间扑灭，可同时，她发出从没有过的惊叫，超出小女孩的甜美，无法形容地吼了出来。她破了声地大喊道：“妈！”然后扑到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不是好妈妈吧？

我当时非常想哭，看她受了惊吓的样子。我抱着她，可我依然给她讲了火的可怕。

然后我回到卧室泪流满面，我不知是为自己常常束手无策而悔恨，还是不知给那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而悔恨。我接下来的时间不敢跟爱人说，当我说的那天我哭着学完，他一反常态没有安慰我，而是骂了我，然后才哄了我。“方法很多的。”他说。

那天跟朋友再次提起，我一直用笑声掩盖着我的无能，或者是无知，更多的是依然难过。我相信，妈妈的任何不恰当的行为，可能带给孩子的都是致命的，或者影响一生的。这也是我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后，常常自我反省的，却一直在学习，也依然不合格。

女儿再也没有玩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