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师

图片来自网络 在我将此文从博客粘贴过来的今天，武老师早已作古。谨以此文，作为怀念。——题记

在我家书柜里有一本书——《园丁·桃李》，那是2004年第二十个教师节时，集团教委送给我们的节日礼物。每每打开这本书，都会看到武志愿老师那熟悉的脸庞，顿时，武老师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脑际。

第一次见到武老师，只是一个背影。那时我刚上初中，一日在楼道里玩耍，忽有一个留级的同学说：“看，‘老物子’！”我抬头看时，就只看到了一个灰蒙蒙的背影：穿一件黑蓝的旧衣服，后背落满了粉笔屑。

“为什么叫他‘老物子’？”

“因为他是物理老师呗，”那同学神色自若地说，似乎并没有觉得叫老师的外号有什么不妥，“他是学校最好的老师。”

那同学的话使我神往：如果能做这位最好的老师的学生，该多好啊。

初三，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了武老师的学生。此后短短一年的接触，武老师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这才明白，“老物子”这外号，并没有什么大不敬，而是饱含着同学们许多真诚与喜爱。

记忆中，武老师并没有刻意地去追求教学技巧，却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润物细无声地影响着我们，使全班同学都喜欢上他的物理课。比如有时看到某同学的文具掉在地上，他总会一边讲课一边弯下腰捡起来，轻轻地放在那同学的课桌上。他看每一个同学的眼神，都很慈爱，使人如沐春风。有一次，不记得是什么原因，我被化学老师带进办公室罚站，武老师看见我，很不解地说：“这个学生，不是挺用功吗？”然后，充满同情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顿时使我无地自容。

课堂上的武老师，总是那么神采飞扬，幽默诙谐，那种平等和谐的气氛，让人身心舒畅。我常想，别看“老物子”一把年纪，其实他的教学理念未必就落后。比如他并不很重视考试成绩，却在学业上对我们要求极严。如今想来，十几年前武老师的做法，就在一定程度上与素质教育不谋而合。

当然，武老师要求虽严，我们却也难免有调皮或偷懒的时候，这时气极了的“老物子”口拙得很，只会红着眼睛说：“你们这些学生——”于是，我们震撼于武老师痛心的神情，悚然动容，不敢再偷懒，不敢再捣乱。有时面对我们的不努力，武老师也很想用一些豪言壮语激发我们的斗志，就说：“我们学习是为了党，为了国家。”唉，不善言辞的武老师只会说这一句。但他每次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总是那么诚恳，那么严肃，那么庄重。初中生是一群叛逆的孩子，最不耐烦听大道理，然而武老师发自内心的真诚，每次都使我们肃然起敬。正因为如此，武老师的拖堂，武老师的大量布置作业，甚至下了晚自习仍然要给我们补课直到十点多，我们都欣然接受了。偶尔有人口出怨言，立刻就会被全班同学群起而攻之。

课堂上极受我们欢迎的武老师，在生活中是一个“怪人”。一年四季，总是穿着灰灰的衣服，一身粉笔灰，双手或托几本书，或托一盒粉笔，或托一杯水，低着头慢慢地走路，给人一种灰蒙蒙、孤零零的感觉。有时在路上碰见他，想问一句好，他却总是很尴尬似的落荒而逃，于是全班同学见了武老师就都不再问好，昂然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反而像被解放了似的。初中毕业时，师生合影留念，请武老师去，他执拗地不肯。同学们凑钱给老师买礼物，送给武老师一份，他也固执地不肯收，很生气、很无奈的样子。现在想来，武老师甘为孺子牛而不居功的清高，令人佩服。

多年后，我成为一名小学教师。初中与小学是紧邻，我就仍能时常看到灰蒙蒙、孤零零、木讷而有些怪异、不合群的武老师。不知多少年，他的形象竟似乎始终不曾改变，仍那么双手托着一样东西，低着头慢慢地走路。知道他的怪癖，每次遇见他，我总是视若无睹地走过去，然后再回转头，看着他灰蒙蒙的背影。再后来，就不再见到武老师了。或许他已经退休了吧。

一天，从王台回来，我坐在一辆小巴里最后排的座位上，闷闷地低着头。将到凤矿时，一抬头看到前面一个灰蒙蒙的背影似曾相识。我走过去，果然是武老师。他还是老样子，只是似乎老了一些。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很旧的帆布提包。这时车停了，我去帮武老师提包，他执意不肯，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坚决提着包下了车。路上，我们攀谈了几句，得知他做了手术，刚刚出院。大概走了没几步，他说到了，就从我手里接过提包，急匆匆地走上一截楼梯，那样子，好像是在躲避什么。

再以后，直到今天，都没有再见过他。面对着书中武老师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心中有一层很复杂的滋味泛起。照片上的武老师，穿一件很旧很旧不知穿了多少年的黑布衣服，胸前挂着大红花，满脸的胡子拉碴，在众多衣冠楚楚、光彩照人的照片中，如同被扔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的古董。但谁能说古董是没有价值的？在那个充满激情的年代，我们所在的企业提倡“武志愿精神”，武老师的精神曾激励多少老师为教育事业而奋斗。后来，人们都认为他的教育方法过时了。不错，他从不赶“时髦”，但为什么他能得到学生的尊敬？为什么在他的教育下，就连并不喜欢物理的同学都能心甘情愿地去努力？那是因为，“武志愿精神”并非只是埋头苦干，更有一腔忠诚，一份淡泊，让人感动。这是永不过时的，值得多少追名逐利的人去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