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8）

一路上，我没有感觉到时间很长，也没有感觉到时间很短。

因为我的头脑里一直在搜寻着某一个与女人有关的地方。

我俩拐进了一个城中村，穿过两栋民房楼之间狭长的过道，在一个单元门口停住了。

门口的右边有三辆蓝色的共享单车。

一辆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一辆被自己的支架撑着，另一辆倒在旁边的水坑里。

门口的右边墙壁上贴着一张白纸，此时，白纸已经被雨水浸湿起皱。

白纸上印刷着一行黑体字“请将垃圾扔到垃圾分类点”。

就在这张白纸的下方，仍然有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垃圾包装袋。

其中两个垃圾包装袋已经破裂，里面的剩菜剩饭和菜汤流淌出来，和地面的雨水混成了无法形容的颜色，四处蔓延。

在踏进楼房单元门口的时候，女人偏过头，对我说，这就是她曾经自杀的地方。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但是，她的眼神好似在问我这样的提示是否让我想起她。

我把手中的伞放在了楼梯口，伞没有放稳，底朝天翻了过来，还摇晃了几下，我无暇理会翻倒的雨伞。

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开始变得越来越熟悉，渐渐地唤醒了我的记忆。

那一幕闪现出来，在十年前的一天，我飞跑着冲向楼梯，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往上跨。

一时间，我仿佛全都想起来了。

我踏着楼梯往上走，此时，楼梯通道的光线更加昏暗，女人在我的身后，默默地跟着我。

来到第四层的时候，我眼前闪现出一个记忆画面。

当时，我在向上飞跑的时候，由于我的体力透支，一只脚被台阶绊到，整个身体向前摔倒在台阶上，我的膝盖，被台阶的棱角磕破皮肉，鲜血流淌，浸湿裤管。

此时，我已经找不到是哪个台阶将我绊倒的，我只记得，当时，我头脑中的意识，只在伤口的疼痛停留了一瞬间，便立刻支配自己的身体站立起来，继续向楼上冲去。

我快速地走到楼房的顶层，女人也紧跟在我的后面。

这次，我不需要女人的任何提醒了，因为，我看到了过道最里面的那扇门。

当时，那扇门是虚掩着的。

而此时，那扇门也是虚掩着的。

我大踏步走了过去，刚要伸出去推开屋门，立刻意识到，如今不同往昔，立刻扭头看了看身后紧跟上来的女人。

女人抿嘴微笑地向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才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在走进屋子的一瞬间，我完全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就是冲破这扇门，又冲到了屋子的阳台上，救下了我身后的这个女人。

恍惚间，我感觉阳台栏杆的外侧正站立着一个女人。

不由自主地，我再次冲向了阳台。

一阵风带着水雾，迎面扑在我的脸上，我立刻回过神来。

这个女人就是跟我一起来的女人，她此时没有再像十年前站在栏杆外面侧，而是站在栏杆内侧，双手扶着栏杆，扭头问我是不是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救她的一瞬间。

我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松弛下来，放心地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嘛，就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