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的日常（9）

张先生又惹张小姐生气了。

对于张先生而言，仅仅是做晚饭不小心撒进一把香菜葱花，多放了两勺糖。张小姐也没有吭声，她坐在餐桌前，用力用筷子插碗里的菜。

张先生看得出她有些不开心，可是木讷地找不出原因。

“你怎么了。”一场好戏即将开始，台下座无虚席，等着女主角登场。

“哦，我没事。”

“真的？”

“真的，我真没事。”

张先生也拿她没有办法，只是小心试探着。

“因为我今天回来晚了吗？”

摇头。

“因为我忘记给你买车厘子吃？”

摇头。

“那是因为我回来时没立刻做饭？”

依旧摇头。张先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心里有一团火，又气又委屈。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菜，却被盘子里的绿叶碍了眼。

聚光灯下的男主角嘴角微微上扬。

张先生依旧不紧不慢地把香菜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他捱了一口饭，偷偷瞄了张小姐一眼。张小姐依旧夹着菜，筷子在每一处绿叶搜索。

一大口香菜被攒到一起塞进嘴里。

张先生也不说话，只是又钻进厨房，削土豆，拿出鸡肉，重新做了一道菜。

聚光灯下的两人各自忙碌。

“嘭”。餐桌上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

张先生拿着勺子冲了出去，只是看见张小姐蹲在地上想捡起破碎的碗。

“停下！”张先生吼道。张小姐被吓得一哆嗦，手缩了回去，同时眼圈开始泛红。

“你干嘛那么大声呀！”张小姐转身跑回卧室里，关上了卧室的门。张先生慢慢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然后闻到厨房传来的焦糊味儿。

张先生的菜糊了。

聚光灯照得他眼花缭乱，舞台上是他忙碌着的身影。

张先生又气又委屈，他用力刮下粘在锅底发黑的焦土豆，刷锅洗碗。

干完这一切之后，他钻进书房里打开电脑看电影。

半个小时之后又是“嘭”的一声。

张小姐站在书房门口，头发乱糟糟的，两只大眼睛含着泪，瞪着张先生。张先生突然觉得心头一颤，有些心疼了。

果然，最能催泪的才是最佳主角。

“所以你还是不想理我是吗！”张小姐带着哭腔地诘问他，然后转身跑回了卧室。

一处舞蹈谢了幕，另一处灯光追随而去。

张先生不太情愿地打开卧室的门。他看见张小姐穿着睡衣猫在被窝里，一边哭着一边刷微博。

“好啦好啦，”张先生耐着性子安慰张小姐，“打坏碗也没关系啦，我再去买几只存着，别哭啦。”

张小姐没说话，依旧刷着微博。

“我明天回来不会忘记买车厘子啦，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好不好呀。”

张先生歪着头试验着，显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张小姐刷微博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同时手指用力点击着手机发出“笃笃”的声响。

张先生深呼一口气。

“不喜欢这个菜吗？那我再给你做一道菜好不好呀。”张先生突然握住对方的手，把她揽入怀中。

“你干嘛！你放开我！你不许碰我！”怀中的猎物像小鸟一样奋力扑腾，张先生觉得无趣，只是轻轻打开臂弯，让张小姐挣扎出去。

“我睡觉了！你快出去吧！”她抢过被子躺在床上，背对着张先生，然后闭上眼睛。张先生在旁边没有离开，只是慢慢躺下，从后面搂住张小姐。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

“我知道错啦！我不惹你生气啦！”

“你错在哪了！”张小姐背对着他问道。

“我不应该忘记给你买吃的，不应该做饭那么晚让你饿着，不应该欺负你让你生气，不应该回来那么晚…”

“还有呢？”

“我……”

“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没有欺负你呀，我哪有…”

“你就是欺负我！”张小姐一边哭着一边坐起来，抓起被子枕头扔在张先生的榆木脑袋上。

张先生你怎么那么笨呀！

张先生一把抱住张小姐。

“行了行了！”他喘着粗气，张小姐停了下来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停顿着不知所措。

张小姐的眼泪依旧在流。

“我…我下次不放葱花了好吧！”

“你还是不知道错在哪了！”

“我香菜也不放啦！”

张小姐只是沉默。

“你一点都不记着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就记着欺负我！”

张先生把张小姐揽到怀里，注视着她的眼睛。

而张小姐只是觉得他的眼中尽是看不透的迷雾，是汪洋大海。

“我没有哦，我都记着呢，我记着你不爱吃葱花香菜芹菜，不爱吃葡萄香蕉，不让你吃辣的凉的，不吃粉皮不能喝咖啡…我…”

“我爱你。”

张先生突然的表白让张小姐有些不知所措。舞台上一度陷入僵局，这是剧本之外的即兴发挥。

“我爱你。”张先生重复着，因为过于激动而涨红的脸还有自动溢出的眼泪，为这次演出增添了太多掌声。

他紧紧抱住张小姐，卧室里只有闹钟滴答滴答地响。

“我可以一直闹下去嘛？”张小姐勾住他的脖子，她使劲儿往张先生的怀里钻，同时小声咕哝着，好像小孩子一样试探。

心头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傻丫头，你这样我好心疼呢。

张先生只是轻轻捋着她的头发。

“小傻瓜。”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