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2）

女人是个漂亮女人，虽然也已中年，但脸上依然化着“精致”的妆容，这妆容在外人看来可能会有些怪异，但在女人自己看来，却感觉很好，她平时没事时就喜欢在自己的脸上涂涂画画。在那个小房间里挂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女人每天早上都要耗上个把小时站在那镜子前。

女人语速很快，她抛出那两个问题时，男人正端碗扒饭呢，等到女人最后一个字落地，男人的碗还仍然停留在嘴边，筷子也僵在了嘴里。

男人那扒饭的动作僵了十来秒钟后，那碗筷才慢慢从男人嘴里和嘴巴挪开。男人脸色暗沉下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女人重复了一遍她前面的问题，“我听说这农贸市场不会拆了，你听说了吗？”

“你在哪听说的？听谁说的？”

“菜场的人都在谈论啊，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男人再次端起碗，以迅雷般的速度把里面的饭扒进嘴里，那嘴里瞬间就像塞进了两个带壳的大核桃，鼓鼓的。男人来不及细细咀嚼嘴里的饭菜，放下碗筷，就往外面去了。

男人中等偏胖的身材，一米六几的个头，套着一件泛黄的白色T恤，还有一头中分的短发。他半跑着往外面走去，随着他的走动，他身上最外层的一些脂肪也跟着轻微震动起来，还有那头发也一样不老实地毫无章法地舞动着。

他来到农贸市场最外面的出入口处，他相信不管市场拆或不拆，有什么消息下来的话，一定会张贴告示的。

农贸市场的出入口由两堵长宽约半米高约三米的墙墩子和两扇铁门组成。男人先来到左边那堵墙墩子前，眼睛急匆匆地上下左右地扫了一遍墙墩子露在外面的三面墙，什么都没扫到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另一堵墙墩子跟前，亦如先前那般扫视起来，终于他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张纸：

                            告示

尊敬的各位店主、摊主：

本农贸市场预计年底关闭，请各位店主、摊主做好相关撤离准备。

                                        ×××农贸市场

关闭？撤离？真的不拆迁吗？为什么不拆迁呢？怎么可能不拆迁呢？这地铁站不建了？还是站点转移到别处了？不拆我盘这店的损失谁来陪我？……

男人看着这张告示，心里一连冒出无数的疑问，随着疑问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名怒火。那股怒火慢慢升腾起来，从心底慢慢上升，然后蔓延至四肢，直至指尖，他握起拳头，想朝墙面砸去，但看着硬生生的墙面，又想那样痛的是自己。最后男人很好地将那股怒火发泄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男人蹂躏过一阵自己的头发后，开始往回走。回到店里，他从电脑桌的抽屉里翻出一盒烟来。那是一盒普通的利群烟，放抽屉里是预备抽烟的顾客上门的，只是放在抽屉里好久了，他也没怎么遇上抽烟的顾客，或者遇上了他也没发现，反正几个月里他也没散出去几根烟，好些顾客见他眼生，都把他递出去的烟给推开了。

男人平时也不抽烟，所以那盒烟在抽屉里一躺就躺了几个月。这回他抽出一支烟来，像模像样地给自己点上了。

刚抽上一口，就因为那种强烈的不适感重重地咳起来。女人这时饭也吃完了，见男人咳成这样，问道：“你没事抽什么烟啊？”不等男人回应，女人又追问道：“这农贸市场不拆迁的话，我们这店怎么办啊？你先前转租下来投出去那么多钱，这损失谁补偿我们啊？”

男人咳嗽停止后，又继续抽起烟来，狠狠抽了两口后，大口大口的灰白色烟雾从男人嘴里吐出来，在即将接近女人的地方，被女人的手煽动着换了方向。

“怎么办？我不也得想吗？”男人吐出嘴里的烟后没好气地回道。

“这农贸市场不是有管理员吗？你去找他问问吧？看看有没有哪里会对我们这些店主有什么补偿的。”

男人低着头听着女人的话，觉得女人的提议不错，他是应该先去找管理员的。他没有回应女人，而是接着吸烟，直到把手指间的烟吸到只剩一截烟屁股扔入桌底的垃圾桶后，他才站起身回道：“好，我去找管理员问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