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苔菜

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急吼吼的闯入阿尤布拉克。死乞白赖的待了半年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春节无疑是热闹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春的脚步近了。在阿尤布拉克，寒冷统治着这方天地，把春的气息压抑在早晚的阴影里。老祖宗留下来的节气大致可以解释气候的变化，可能我们已经适应了白雪皑皑的环境，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在中午，太阳的威力已经显现出来了。穿着臃肿冬装的我们可以感觉到阳光的暖意，日头也变的一天比一天长，地上的积雪因为阳光的原因开始融化而变得结实。

进入三月，已经很少有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降临了。路上也没有了雪的痕迹，这让我们有些怀念那种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我们的乐趣在每一个季节里都有，被太阳融化的雪水把路径变成泥地并且会在日落之后结冰。我们通常会在晚饭之后出来，踩着将冻未冻的泥土，软乎乎的很是有趣。走路的时候也不会有高抬腿的滑稽。心急的孩子会在中午时分迫不及待的换上单鞋，满心欢喜的体会双脚释放的快乐。

在我们做好一切准备迎接春天的时候。父母们却是另一种心情。入冬时储备的蔬菜快要见底了。

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小山沟里的人们过的有些煎熬。本来就饮食单调的一日三餐变得更加雪上加霜。记忆里在这个时候几乎每天都是土豆疙瘩汤加大饼。绿色蔬菜几乎没有，唯一能称之为蔬菜的也就是被闷的开始发黄的大白菜。牛羊肉也成了稀罕物。如果不是每天有小小的乐趣玩耍，我们这帮小屁孩可能也会早早的开始担忧。

和老祖宗们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有差不多的过程。父母们在山里生活的这么多年，已经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度过眼前的难关。那些经常去山上的人们会在恰当的时候带来好消息。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种希望：野菜可以摘了。

每年总会有一个特定的日子。父母会在半夜把我们叫醒。然后睡眼朦胧的我们会惊喜的发现早饭很丰盛。糊里糊涂的吃完早饭，一般会由母亲宣布，今天进山挖苔菜。而父亲会默不作声的准备工具和麻袋。

苔菜是我记忆里最亲切的野菜，也是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最美味的蔬菜。可能是因为数量少的缘故，从来没有吃厌倦过。以至于在离开阿尤布拉克之后的多年，想起来还是不由自主的流哈喇子。

懵懵懂懂的我们梦游一般的走在进山的路上。白天被晒成泥浆的路被冻成硌脚的沟沟坎坎。太阳还没有出来。四周还是漆黑一片。一路上会遇到有同样目的的人们，大家没有过多的寒暄。都是默不作声的疾步前行。

应该是往基建队方向不算太远的山里。实在记不清楚路线了。唯一能回忆起来的是一片树林，然后要爬山。山坡上向阳的地方就会有成片的苔菜。背阴处还有积雪，太阳一般般不会看到，因为每次上山都是阴天。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周围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一整天都有不知名的小鸟在鸣叫，远处也有它们的同伴在呼应，整个山谷里回荡着原始的意味。非常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时间在玩耍中过的挺快。上一次山不容易，要抓紧时间多摘点。大自然对我们是宽容的，整片山坡的野菜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带上山的袋子基本上装的满满当当。

回家的路上确实也感到非常疲惫。一群人抬着，扛着一天的收获还是默不作声的走在又开始结冻的路上。周围都是看倦了的景致。唯一不同于冬季的是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泥土，积雪开始无奈的消退。

这些辛苦采摘的野菜很是帮助山里人家度过了一段日子。当冻土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年忙碌的日子又开始周而复始。虽然现在四季都能有新鲜的菜蔬。我还是挺怀念那时候用猪油炒苔菜的单调的日子。据说山里的民族兄弟有时候还会弄点到城镇卖。但是那些起早贪黑上山的时光，每每想起来依旧清晰，仿佛就在昨天。四周都是鸟鸣，脚下是柔软的泥地。

我依然能感觉到前方矿部的路灯开始亮起来了。炊烟袅袅，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