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逍遥观修道的日子
“铛~铛~铛铛铛”
“铛~铛~铛铛铛”
……
伴随着一阵敲钟声,几位道友陆续把饭菜端了出来。一共是四个菜,用盆装着,主食有油炸饼,稀饭,还有昨晚上剩下的面条。面条是素面,什么材料也没有,就是把面条煮熟而已,白白的,一大盆。而油炸饼是大家最爱的,我也很喜欢,大家最爱的菜永远是豆腐和豆干,李道友做的这个菜可以说是我们道观的特色菜,每次必吃光,一点渣都不剩,直到今天我想起来,都会不禁咽咽口水。
摆上菜饭,我和做饭的几位道友先去斋堂给三清祖师爷行了三跪九拜之礼,接着就各自拿了碗筷去吃饭。这期间,道长们也陆续到来,排队行了礼后,各自拿起属于自己的碗筷也来到斋堂。
我在逍遥观修道的日子这里有个讲究,就是饭菜都摆在室外的桌子上,每个人打菜盛饭后才能到斋堂吃,而且吃饭只能在斋堂,不能去外面,还有吃饭不能说话,甚至是不能发出声响,更不能浪费,掉在桌子上的一粒米都要捡起来吃了,否则师父就要骂人的。
道士们是十方供养,岂敢有所浪费?就是刷锅水都要把里面的大米一粒粒捡起来,然后放入下一次的米饭里。
吃完早饭,大家就要到山顶去做早课了,首先是要经过剑桥,在爬琴梯,一眼望去真的有点吓人,真的是太长太长了,身体不好的人,一次爬到头怕是会吐的,我就看过很多油腻的中年大叔吐的一塌糊涂。
道长们都很好相处,除了这些真正的出家人之外,还有四五个我这样的义工,我们互称道友。年纪比我小的是张道友,他比我早来几天,这孩子大概是玄幻小说看多了,想要长生不老,甚至是成仙,再来逍遥观之前,他去了趟终南山,后来手机被同修者偷走了,然后就来到了逍遥观。负责买菜的是马道友,马道友年纪略大,貌似五十左右,马道友很有趣。观里的生活用品几乎都是他负责,他有一辆摩托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附近去山下集市采购,每一次必买大家都爱吃的豆腐。说起马道友做义工的原因,可能有些逗比,他之前在是工地干活,大概是觉得太辛苦了吧,就来到这里。马道友常和我们说,这里管吃管住不想家,对不对,干嘛去打工,受那苦!马道友平时很慌张,一点都不淡定,尤其是当家道长问责他时。我最喜欢的是李道友,他是广东人,说的一口广式普通话,很有特色。和张道友相反,李道友说话总是慢慢的,不急不躁。据说他是一路从广州走来的,曾经有一天,他走到一家人门口,敲开门要水喝,那家人是一个老爷爷,老爷爷不仅给了他水喝,还要给他钱,问他:“小伙子怎么了,一个人到这里?”李道友很感动,没有收钱,就是这样,一路走下去。我不知道李道友去了多少地方,每次李道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的很开心,甚至想哭,我想这件事大概是坚定了他走下去的信念。
李道友每天都是起来最早的那个,他是厨房的掌勺,我们的厨房早晚都是要锁起来的,而钥匙就归李道友保管。我最喜欢给李道友打下手,帮他淘米,择菜,切配。每一次做饭都很热闹,十方供养,不得白食,所以我们几个都会来,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说着各自的过去,还有来这里的目的,以及各自学到了什么。
负责给三清上供水的是张道友,就是每天早起烧的第一壶水,要打一些给三清祖师爷供上。饭菜做好之后,要敲钟,“铛~铛~铛铛铛”,意思是“大众,吃饭了”,前两下要缓,后三下要急。听到钟声,各位道长就会陆续过来吃饭。
早中饭要给三清行礼,而晚饭则不用,大概是因为神仙过午不食,而我们修行还不够,晚饭还得吃。
晚饭后要学习经书,或者是《道德经》或者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也可能是其他经书。其后就是站桩,混元桩,但是道长们不教我,我和张道友这个时候就默默回到各自的单房,然后偷练。
说起单房,逍遥观的单房很多,几乎一人一间,因为后面就是山,所以每天都会飞进很多虫子,尤其是臭虫。打扫卫生的时候总能扫出百十只,堆起来很恶心。
张道友很喜欢生活条件差一点的地方,他觉得这样更有趣,更能早日位列仙班,所以他对我之前呆过的那家道观很感兴趣。
逍遥观在河南许昌市,而我之前那家道观在湖北咸宁。这是一座小观,叫塔山伏魔宫,当时破败不堪,几乎倒塌,之前这里只有当地的一个老人照看,。后来从东北那旮瘩来了一个老道,老道不忍祖师道场如此模样,遂发了宏愿,要把这个破旧的地方修葺一新,于是接管了这里。老道每天靠附近居民的施舍度日,然后一点点收拾起来。再后来这里又来了一个年轻小道士,两个人,一老一少开始做起了这个大功德。
我在逍遥观修道的日子小道士是正一道,老道士是全真道,小道士伺候老道士。虽然这是一个破观,但是规矩还是有的,讲究个先来后到,老道士先来的,就是观主,小道士后来的,就是个徒弟。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是少不了的。
条件是真的苦,做饭还是烧柴,吃油只是敢倒几滴。那是夏天,饭菜都馊了,也不敢倒掉,就是这样,还吃不饱。晚上洗澡没有单独的房间,只能在厨房烧水擦擦身体。
记得我刚来的那一天晚上,老道士摆了茶具,我们三人说说笑笑喝了半夜。老道士很风趣,也不拘小节,会的很多。经常在山上指着一些草,说是某某药材,甚至直接吃起来。
我来的第二天起,就负责给观里诸神上香,上香也是有讲究的。不仅是观内的神,观外的土地也不能忘。
每逢初一,十五,临近的信众就会来上香,几乎都是老太太,或五块或十块塞进功德箱里。
观里有一个小房间,是老道士的法坛,平时不让人进去的。
正逢中秋,老道士去附近的其他道观做客去了,小道士让我去接老道士,我穿起道袍就去了。
我在逍遥观修道的日子坐着公交车,很多人在看我,但我很淡定,一路走来。到了那地方,这里当家的是个坤道,也就是女道士。正和老道士谈笑风生,看到我来了,就作了揖,问我:“您老人家从哪里来?”我当时就蒙逼了,我说:“我从安徽来,安徽阜阳。”道长也是一脸懵逼,和旁边的道士说,阜阳有什么道观,是哪门哪派?我心想,我还没入道,就赶紧指了指老道士,老道士解释了一下。
后来我进去坐了,女道长又给我拿了一个苏式月饼吃,她们正在讨论释永信……当时大和尚正在被调查,后来也是无疾而终,大和尚是我老乡。
不知道怎么就得罪老道士了,老道士对我很不友好,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那天晚上,我和小道士在扣扣上说了告别的话,第二天早上给诸神上了香就离开了。
接着我就到了逍遥观,到逍遥观的晚上,老道士居然加了我扣扣,然后说了一件事,让我很恶心,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修道之人,枉我来时买了许多水果来敬他观里的神,枉我花自己的钱给观里买了许多菜,枉我一碗米饭都不敢多吃,竟然如此对我。
后来,小道士也走了,不知道他又游历到哪家观里去了,小道士戴个眼镜,文文静静的,一米八几的个子藏在宽松的道袍里面,看着怪怪的,一点也不协调,袖子总是甩啊甩的。小道士还开着淘宝店,卖狐仙娘娘的吊牌。
不知道曾经的逍遥观道友都怎么样了,李道友好像真的出家做了道士,马道友应该也走了吧,张道友还在做着长生的梦吗?
而我,还不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