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中的死亡列车(生物学科普童话)
我是血液中一个普通的红细胞。我整天心惊胆战。
血液中的死亡列车(生物学科普童话)我们所在的血液是“非均匀流体”,在流动过程中分层,最中心那层的速度最快,叫做“轴流”,在轴流里流动的是我们这些相比较大的东西,红细胞、白细胞之类。
我每日浮在轴流中,警惕地看着周围流速小的区域——我们外面那层是血小板,而最外面一层是血浆。谢天谢地的是,血浆能把血小板隔开,不让这些要命的血小板有机会黏附在血管内皮上。
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形成血栓。虽然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我一个普通的红细胞也不能做些什么,但忧国忧民就是我的天性。每当我发现周围的血流速度变慢了,或者路过静脉瓣产生了涡流时,我就会紧张到无以复加,因为这时被血浆隔开的血小板就有机会碰到血管内皮了,如果它们大量黏在血管内皮上,就很有可能会形成一条血栓。幸好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情况还算是危险比较小的,如果血管内皮损伤了,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我曾经目睹了这样一场事故,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血液中的死亡列车(生物学科普童话)那天,我正如往常一样在血液的轴流区快速地前进着,忽然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前方血管破裂了。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为了及时止血,在那里形成血栓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但血栓一旦形成,造成的后果是无法预计的。
果然,在血管破裂处开始有一团一团的血小板黏附在管壁上了。血小板中间掺杂着纤维蛋白,形成了一小段白色血栓。这一段将是整个血栓的头部。
在白色血栓后面,纤维蛋白越来越多,交织成渔网的形状,把路过的红细胞都网住了,形成了一小段红色的血栓。于是在这片渔网的后面,血流速度变慢,血小板又有了黏附在管壁上的机会,又形成了一小段白色的血栓。这样交替了几次,就形成了一大段红白交替的血栓,这样的血栓叫混合血栓。它将是整个血栓的体部。
血液中的死亡列车(生物学科普童话)混合血栓已经增大到能完全堵住血管了。这时也不需要纤维蛋白形成渔网来网住红细胞了,因为后面的血液已经不流动了,开始发生凝固。它会凝成长长的一段红色血栓,这就是整个血栓的尾部。
此时,这条血栓已经形成完毕,它完全地堵住了血管,再没有任何血液能流得过去了。
我担心地看了一下整条血栓,其实麻烦的不是血栓本身,而是这条血管即将通向的地方——如果那个地方没有血液流过去给它提供营养,那块组织很快就会形成“缺血性坏死”,也就是梗死。若发生在脑动脉,就是脑梗死;发生在心冠状动脉,就是心肌梗死。
但是,如果有侧支循环,就可以避免“梗死”的命运了。有些动脉,其间有许多吻合支,如果一条动脉受阻,血液可以通过吻合支流过去,这就是建立了有效的侧支循环了。
但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失望地发现刚刚被堵的那条血管并没有吻合支。
那么,如果这条血栓能被快点溶解掉的话,也没有什么严重后果。然而,这条血栓好像有点大……过了两天,也没有被溶掉。
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了。我看着肉芽组织慢慢长入血栓,暗暗祈祷着。
肉芽组织把血栓与血管壁紧密连接起来,然后逐渐取代了整个血栓。这个过程叫“机化”,我满心欢喜地想,如果机化成功的话,这段血管还可以让血液重新流通起来的(再通)。
果然,新生的血管内皮从血栓干裂的缝隙里长入,长成了一个细小的血管。不管怎样,这段荒废已久的通路终于有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其实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本不愿意轻易想起它。但是如今,噩梦重演了。
现在,又有一条危险的血栓形成了。
血液中的死亡列车(生物学科普童话)还是一样的套路,按照白色血栓、混合血栓、红色血栓的顺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大血栓。
但是这次的位置很危险,在髂静脉。这是一条下肢膝以上的深部静脉,关于它造成的那种最坏结果,我连想都不敢稍微想一下。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红细胞,什么忙都帮不上,能做的事情只是默默祈祷,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忙碌着——正在努力溶解血栓的纤溶酶和溶蛋白酶,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么大的血栓是溶解不掉的,但还是紧张地为它们加油;两天之后肉芽组织开始从血管内壁长了出来,它逐渐伸进血栓里面,而这时我的紧张也达到了极点。
快点努力长啊!
一定要把血栓牢牢固定住!
突然,令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
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刚刚生长起来的肉芽组织没能抓住这条血栓,居然让它脱落了下来。脱落下来的血栓称为“栓子”,它晃晃悠悠地沿着血流漂走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栓子的远去。刚刚那阵剧烈晃动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下床活动了吧……无论如何,我们即将迎来那种最坏的结局。
我们的整个世界即将毁灭了。
无数个像我一样普通的红细胞凝固在这条大血栓上,犹如乘坐着一辆长长的列车,驶向死亡。
所有细胞都绝望地看着这条血栓,看着它随着血流穿过左心房、左心室,它将在前方遇到第一个比它狭窄的血管。
那是肺动脉。
血栓堵塞在了肺动脉上,我立刻听见这具身体的主人呼吸困难的声音,三秒钟之后,我感觉到了这个人倒在地上。
这具身体的主人猝死了。
我的生命也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