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默识编《周易集义》之天风姤
姤:女壮,勿用取女。
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下巽上乾,天下有风,姤。姤,遇也。一阴承五阳,巽为长女,一阴起于下而日盛,阳气虽盛而日衰,不可不防也。一女当五男,非礼之遇也。女壮而淫,不可娶也。风行四方无不周布,如帝后颁布命令,告于四方。
《河洛真数》云:风为天之命令,巽之申命是也。天下有风,与风行地上不同。君后命令,播告四方,即风自天而行之于下也。天下风行,即万物遇天之鼓舞矣。君以命告,则万姓遇君之教化矣。
《河洛真数》认为,风行天下,是令自上来,而告于天下之象。天下风行,天以鼓舞万物,君命下达,是君后教化万姓。
愚案:一阴微矣,渐长而壮,巽风行于天下,与天地万物相遇而鼓动,其情可见也。朱熹曰“几微之际,圣人所谨”,是之谓也。
姤,一阴生于下,是夏至一阴生之象。君子防微杜渐,默识引朱熹之言,说明姤虽阴初生而微,但君子不可不慎。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豖孚蹢躅。
象曰:系于金柅,柔道牵也。
金柅,车上金属的制动之物,犹今之刹车,此处指九二。初六以柔履刚,居位不正,虽有九四正应,但为九二所阻,故系于九二。若能专心系于九二,则贞吉。若欲前往与九四相应,则有凶,如被捆住的猪,纵然蹦跳挣扎,亦进退不得。
初六阴柔,被九二阳刚所牵而不能进,故小象辞说“柔道牵也。”
宋衷曰:羸,大索,所以系豖者也。巽为股,又为进退,股而进退,则蹢躅也。初应于四,为二所据,不得从应,故不安矣。体巽为风,动摇之貌也。
宋衷解释了“羸”,乃用来捆猪的粗绳索。猪被捆住,自然“蹢躅”,徘徊不能进。初六上应九四,但被九二所系,不能前应九四,故躁动不安。
《河洛真数》云:《易》中警小人,则言羸,论君子,则言壮,此卦辞爻之义也。一阴初生,如豖之弱,人之所忽也。系之于九二金柅,使柔道有所牵制,不进,则贞正。君子得以安吉矣。
《河洛真数》则认为,羸,为羸弱之意。小人羸,君子壮。初六一阴初生而在下,如羸弱的小猪,系于九二,如小人被牵制不能进,则君子安吉。
愚案:姤遇之初,牵系于金柅以柔静守之,则吉,羸豖于蹢躅以躁动往之,则凶。老子曰“静为躁君”“躁则失君”,是谓微言大义也。
姤为遇。初六居姤之初,如能以柔静系于九二,则贞吉。躁动而往,则凶。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象曰:包有鱼,义不及宾也。
鱼,指初六。宾,指九四。初六本应九四,当为四所有,然九二以近先得鱼,故称包有鱼而无咎。九二据有初六,则不利于九四。
邵雍曰:初六之鱼合为九四,有初六迫于九二为包而有之,故不利九四在外之宾也。得之者,平生非所有而有之,非所得而得之,阴贵提携,谋望称意。故有骨肉虽近而不得,交游虽远而相亲者,又恐有奴仆家室之灾,余非所忌。
邵雍的解释很简明清楚。
愚案:《说文》曰“包,像人裹妊,巳在中,象子未成形也。元气起于子。子,人所生也。男左行三十,女右行二十,俱立于巳,为夫妇。裹妊于巳,巳为子,十月而生。男起巳至寅,女起巳至申,故男季始寅,女季始申也。”义,宜也。姤之时,巽阴入阳以相承,虽无咎于己,然不正之遇,义不利于宾也。
从子排起,男顺时针数三十为巳,女逆时针数二十亦为巳。此句似指古人男三十岁,女二十岁,当为夫妇生育。从巳起,男按顺时针数十,则为寅,女按逆时针数十则为申,即阳生于寅,阴生于申。屈原《离骚》“摄提贞于孟陬兮,唯庚寅吾以降。”太岁在寅为提贞,即寅年,孟陬为正月,正月建寅,故屈原生于寅年寅月寅日,且对自己的生日颇为自豪。
九三,臀无肤,其行趑趄,厉,无大咎。
象曰:其行趑趄,行未牵也。
九三居巽之极,欲求初六之鱼,为九二所隔,若臀无肤,居不获安,其行艰困,进退犹疑,有危厉。但九三阳刚得位,故无大咎。
王弼曰:处下体之极,而二据于初,不为己。居不获安,行无其应,不能牵据,以固所处,故曰臀无肤,其行趑趄也。然履得其位,非为妄处,不遇其时,故使危厉。灾非己招,是以无大咎也。
九三无应,外无应援以固其位,如臀无肤,不能安其位。但九三以阳居刚而得位,故虽有危厉,而无大咎。
愚案:九三阳刚居其位,遇之时,臀之无肤,行之趑趄,虽不悦而有危厉,牵阴而弗应之,乃无大之咎吝也。
九三阳刚得位,处姤之时,欲牵初六阴柔而不得,坐不安位,行且犹疑,虽有危厉,但无大咎。
九四,包无鱼,起凶。
象曰:无鱼之凶,远民也。
鱼,指初六。古以民为鱼。九四下应初六,然初六为九二所据,故九四失鱼,欲起而与九二竞争初六,则涉远必有凶。九四之凶,在其以刚居柔,其位不正,又远离初六,即九四无德,其民不附。
《河洛真数》云:九四非无阳刚之德,以包纳初六,然包而无鱼者,四为初应,远不相及,又初而为二所有,九四无中正之德,宜吾民之归二而去我也。起者举也。无民而举事,安得不凶?盖因无德而远民矣。
《河洛真数》的解释很详细。四近五尊位,为近臣之位。位近至尊而无德,又民不附己,宜其凶也。
愚案:九四刚健而位不正,与阴柔相遇而无应,雄起之凶则民远之矣。
九四以刚居柔,其位不正,与初六相遇而不得其应,无民而起,故凶险。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
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
杞,一种高大乔木。瓜生于五月,杞亦盛于五月。用杞叶包瓜正是时候。杞指九五,瓜指初六,以刚包柔,是阻初六阴长消阳。九五内含章美,秉持中正之德,志向高洁而不违天道,则必有遇合自天而降。九五阳刚居中得位,履至尊而怀中正内美之德,必有群贤荟萃,与其遇合。舍,违背的意思。
《河洛真数》云:九五九二刚遇中正之时也。王如杞叶之高俯包瓜实多美。二奉君命而不舍,如命从天降,则起盍归之志也,君臣相遇之盛如此。
《河洛真数》认为,此爻指九五、九二君臣遇合之盛况。两爻皆阳刚中正,其志相投而遇合。
程颐曰:九五,下亦无应,非有遇也,然得遇之道。故终必有遇。夫上下之遇,由相求也。高宗感于梦寐,文王遇于渔钓,皆由是道也。
姤为遇,九五本无应,但处姤之时,得遇之道,故有遇自天而陨。“高宗感于梦寐”,指商王武丁(庙号高宗)梦到傅说,并起傅说于版筑之间。“文王遇于渔钓”,指周文王在渭水滨遇到钓鱼的姜太公,车载以归。此皆君臣相遇的佳话。
朱熹曰:瓜,阴物之在下者,甘美而善溃。杞,高大坚实之木也。五以阳刚中正,主卦于上,而下防始生必溃之阴,其象如此。然阴阳迭胜,时运之常,若能含晦章美,静以制之,则可以回造化矣。有陨自天,本无而倏有之象也。
朱熹认为,“有陨自天”,指本来没有的东西,却突然出现的意思。九五以刚包初六之阴,是防初六阴长消阳,但阴阳更替是天道之常。九五若能内含章美,守中正之德,则可以逆天,将本来必溃之象突然逆转。
愚案:《考工记》曰“赤与白谓之章”,虞翻曰“以阴包阳,故含章。”九五含章中正之美德,犹杞包瓜之象也,自天陨落,与天地相遇合,其志不舍,天之命也。
以阴包阳,指瓜藤缠绕杞树而上,盖住杞树本身的纹章,喻九五有美德而内敛,如杞树被瓜藤所包,此亦为一解。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象曰:姤其角,上穷吝也。
上九居姤之极,遇无所遇,惟遇角而已。上九以阳居极不得位,为至刚而亢进之极,角为至上而坚者,故以角为象。刚躁之极,谁能与之?故无遇而有吝,然上九离初六最远,不受初六阴邪之伤,故虽吝而无咎。
王弼曰:进之于极,无所得遇,遇角而已,故曰姤其角也。进而无遇,独恨而已,不与物争,其道不害,故无凶咎也。
上九无遇,亦不与诸阳争初六,故虽吝而无咎。
愚案:处姤之极,巽风入其角以遇阳刚,穷极之处于其相合,虽有吝,亦无咎于聚也。《阴符经》云“君子得之固穷,小人得之轻命”,是谓共义也。
君子无遇,其道穷也。如孔子无遇于时,其道不彰,虽吝,而与孔子无咎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