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导读第14课

作者赵敦华，来自作者公号

重估一切价值：一直想写一部把否定和肯定的价值观全面结合的著作，只留下一堆遗稿，伊丽莎白·尼采命名为《权力意志》。

《查拉图斯特如是说》之间和之后写的《善恶的彼岸》《论道德的谱系学》《偶像的黄昏》《瓦格纳事件》等作品以及“疯狂前夜”写的《尼采对瓦格纳》《敌基督》《瞧，这个人》是《如是说》结尾的一个合乎的发展：既然高人不可能接受超人的教化材料，那么他们只能成为毁灭的材料，不再有爱欲，毁灭的欲望，语言更加暴力，攻击的目标是各类高人，从基督教、哲学家，道德家，作家，艺术家，名人，毫不留情地揭露攻击。有保留赞扬的只剩下腓特烈大帝、拿破仑、歌德三人。

《善恶的彼岸》：关于善恶的彼岸：在我的使命的肯定部分得到解决之后，也就轮到用语言和用行动进行否定的那一半使命了：重估以往的价值本身，伟大的战争，——唤起决断的一天……从那时起，我所有的著作都是钓钩……如若竟没有捕到任何东西，那么错在在我，那时无鱼可钓……  本书从根本上讲乃是一种现代性批判，包括现代科学、现代艺术，甚至包括现代政治，同时指出了一种最不现代的对立的类型，一种高贵的类型，一种肯定的类型。在后一种意义上，本书便是一本贵族教科书。350 查拉图斯特拉比沙皇还更远视……这本书没有一个好心肠的语词……这样一种像查拉图斯特拉的财富挥霍需要哪一种恢复？……用神学说法——听好了，因为我是难得用神学家身份说话的，那是上帝本身，在其工作日结束之后，作为蛇盘绕在知识树下：他就这样从当上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魔鬼只是上帝在每一个第七天的懒惰 450

欧洲必须有个决断，通过一个新的欧洲统治种姓，得到一个长期、恐怖的意志，建立跨越千年的目标的意志。小政治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下世纪将发生争夺地球统治权的战争，走向大政治”（第208节） 

论道德的谱系  是我迄今为止的著作中最为阴森可怕的“教士心理学”抹杀了过去对教士的一切同情，把教士说成是“从复仇还仇恨的树干上，犹太式仇恨生长出前所未有的仇恨”，反对的主人是“金毛的日耳曼野兽”“坚硬、冷酷、残忍、没有情感与良心，一切皆磨为齑粉，抹以鲜血”； “伤害、强暴、剥削、消灭”，没有这些特征生命是不可想象的

偶像的黄昏：真理的末日：希腊、基督教、法国、德国的哲学宗教政治文化的全盘否定

瓦格纳事件：大炮轰击，人身攻击，瓦格纳不是音乐家，“他的艺术是生理退化的表现，一种歇斯底里的形式”

敌基督：向基督教会提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控告，对基督教的永恒的控诉3，因为毁灭了古代等级制创造的高级文化化为乌有：“种姓秩序，最高的统治的律法，只是自然秩序的约束力，头等的自然法则，任何专断和‘现代观念’都没有权力来裁决它”；《摩奴法典》婆罗门、刹帝利、首陀罗的三个种姓区分 ：“三个种类的区分对社会的保存，对更高的东西和高级类型是必需的”，“权利的不平等是任何权利得以存在的第一条件。权利就是一种特权”。

瞧这个人：人们理解我了吗？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五年前就通过查拉图斯特拉拉图斯特拉之口说过了。——基督教道德的发现乃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大事，一场真正的灾难……在善人的概念中，一切弱者、病者、败类、自虐者受到袒护，淘汰的法则被取消了……也就是一切要毁灭者受到了袒护……“消灭败类！”484-5 “消灭败类”。狄奥尼索斯反对那个钉在十字架上的

“阿里阿德涅的哀歌”：对科西玛-萨拉美的爱恋

1月3日在都灵卡尔洛·阿尔贝尔托广场精神彻底崩溃。同日从邮局发出“狄奥尼索斯-酒神赞歌”：“我陌生的上帝！我的悲痛！我最后幸福！”1月4日明信片：署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上帝说：尼采死了。

未来的哲学家是价值法则的制定者，按照这个法则，强者要用“创造者、雕塑家、铁锤的坚硬”，用“塑造、捣烂、锻冶拉长、烘烤、淬火和精炼”的手段，毫不留情地去除人身上的“破布条、无节制、泥土、淤泥、愚蠢、混乱”（善恶的彼岸）。这是尼采设计的对“人类社会的一种试验”吗？这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难怪有一种观点认为，即使不能给尼采思想贴上法西斯主义的标签，我们也不能否认，尼采的政治思想完全允许这种滥用的可能性。

尼采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为德国的邪恶的势力所利用。尼采同时代的使人海涅，是尼采最欣赏的哲学家，但是二人没有见过面，海涅在《论德国的宗教和历史》是为法国人写的，他就讲法国人不要低估德国人的破坏力量，德国人现在具有非常大的破坏力量，德国当时可怕的自然哲学家，与自然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在古日耳曼人中常见的斗争的意志，不是为了迫害或胜利，而是为了斗争而斗争，基督教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意志，但并没有摧毁他，当十字架一旦崩坏，古代战士的勇气狂暴雷神的愤怒必当到来。德国人最初接受尼采的精神就是战士，有美酒、女人和音乐，这就是尼采的权力意志。后来有一种文化的解释，丢勒（德国宗教改革的画家）的画《战士、死神和魔鬼》，这个就是德国古日耳曼精神被唤起。当然这个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歪曲，因为尼采是很贬低德国文化的，但在当时很狂热的民族国家气氛中，人们读到尼采就会那么认为。

“永恒轮回”究竟是超人创造的价值观，还是无意志的世界观。尼采肯定前者，他说，“世界的总价值不可贬值”，因而“生成在每个瞬间都是等值的”（权力意志） 。他的“永恒轮回”是在毁灭中重生的人生价值。如“最丑陋的人”面对死亡的“再来一次”的满足生活。伽缪后来用“西西弗神话”诠释了这种生命价值观。西西弗的命运是把巨石推上山，就在石头被推上山的那一刹间，石头滚回山下，他又要开始新的劳动，如此循环，永无止境。伽缪说：“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  这是对尼采“永恒轮回”的生动诠释，如果不是绝妙讽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