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铃儿响叮当,铃儿想叮当【上】
“山河破碎,烽烟四起。望神州,大好男儿,振臂高呼!誓死不当亡国奴,杀尽倭寇方罢休!”
铃儿本名叫方玲,平日里,大伙总喜欢喊她铃儿,于是索性给自己改了名字,从此以后,她便正式叫做方铃儿。
叮当也不叫叮当,他本名叫丁尚,上学那会儿,老师总爱喊错,一直喊他叮当,于是,他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叮当。
铃儿打小便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爷们性格,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反正女孩子不敢做的事,她非要做个遍,小伙伴们都喊她“假小子”,铃儿也不生气,在她心目中,自己就是个男娃娃。
叮当呢,小时候长得特别好看,大人们都说叮当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长得好看,还不好说话,不惹事,那时候的叮当就是大人心目中好孩子的代表。
本来呢,铃儿与叮当应该没什么交集,两家离得虽然不远,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铃儿家住在破烂不堪的弄堂里,可叮当呢,住着高门大院,家里还有佣人,他是丁家的少爷。
铃儿以前读过书,不过仅仅读了两年,就因为家里没钱辍学了,不去上学的铃儿当起了卖花女。
平日里母亲把花从花贩手中买来,再交给铃儿,聪明机灵的铃儿鬼点子特别多,所以每天她都是第一个卖完花,也是赚得最多的那个。
瞧见铃儿每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不少钱,周围其他卖花的孩童可不乐意了,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吆喝,为什么她总能在短时间内就卖完,而他们一天也卖不了一半。
这天,铃儿篮子里的花又全部卖完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候旁边几个比铃儿大几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喂,臭丫头,你知道在我们这片卖花的规矩吗?瞧了你几日了,你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所以今天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们这片的规矩可就坏了!”其中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男孩斜着眼望着铃儿。
“我只知道以前在学堂上读书时,先生教过我们规矩,在此处卖花,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规矩,闪开,别妨碍我回家!”铃儿不耐烦地说道。
“死丫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每个地盘都有老大,我们这地盘上的老大便是这位,秦三少,知道吗?每个来的新人都要孝敬咱们秦三少的,懂吗?”酒糟鼻说着竟用手敲了一下铃儿的头。
铃儿生平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脑袋,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行,更何况眼前这个长着个酒糟鼻的“猪八戒”。
“喂,你听到没有?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酒糟鼻又想动手敲铃儿的脑袋。
是可忍孰不可忍,酒糟鼻,是你惹姑奶奶的?姑奶奶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不要,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只见铃儿身形一闪,避开了酒糟鼻,酒糟鼻一下躲闪不及,身子往前一倾,直接扑到了地面上,酒糟鼻气得从旁边摸到个棍子,直接朝铃儿头上挥了过去。
这一棒子下去,估计铃儿脑袋都得开花,此刻铃儿也没处躲了,心想,大不了就是脑袋上有个碗大的疤,有啥大不了,心一横,铃儿也不躲了,就这样瞪着酒糟鼻。
“你这样欺负女孩子,羞不羞?”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酒糟鼻的棍子也停在了半空中,铃儿也暗自庆幸,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年龄看着约莫十来岁的男孩此时站在不远处,冲酒糟鼻大喊道。
“你又是谁?在这乱世中,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还能活下去吗?识相的赶紧麻溜地滚开,别惹得小爷心烦,一会在你脑袋上开了瓢,你可不要怪我!”酒糟鼻恐吓道。
“先生说过,正是时逢乱世,才更应该做些男子汉应该做的事,如果你承认自己不是男子汉,那我就离开,随你怎样!”他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酒糟鼻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棍子,朝着他走去。
“男子汉,顶天立地,可以流血流汗,万不能流泪,男子汉不应该恃强凌弱,应该保护其他人,最重要的就是,长大以后,男子汉最应该做的就是踏上战场,为了国家而战,杀他个小日本毫无招架之力!”他慷慨激昂,就连酒糟鼻和他的那群小喽啰都听得入了神。
“别看你文绉绉的,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小爷我爱听,我叫秦三少,你叫什么?”酒糟鼻冲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
“我叫丁尚,不过你可以叫我叮当,平时亲近的人都爱叫我这个名字!”他紧紧握住了面前那双又脏又油的手,竟没有一丝嫌弃之情。
“叮当,你这朋友,我十三交定了,以后要是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别看小爷我年纪不大,可也在这混了好几年,叮当,小爷我走了,对了,这小丫头和你啥关系,你这样护着她?”酒糟鼻又停下脚步,伸头问了他一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冲着酒糟鼻笑道。
“行,你是行,走了!”酒糟鼻带着几个小喽啰哼着小曲走远了。
“谢谢你!”平日里豪爽的铃儿在见到叮当时,竟然红了脸,憋了半天挤出来这三个字。
“别客气,姑娘,如今世道这么乱,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出来了?太危险了,赶紧回家吧!”叮当看着铃儿,担忧地说道。
“行,我这就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听别人说最近几天会有空袭,你可千万别乱跑什么!”铃儿把叮当记下了,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一辈子都不能忘了啊!
“我会小心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叮当刚想走,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问道。
“我叫铃儿!”她望着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铃儿,铃儿,叮当,叮当,铃儿响叮当,有意思!”他喃喃自语道。
敌人接二连三的轰炸,铃儿家住的房子已经倒了下来,一家人只能暂时躲在郊外的一处地洞里,这里虽然稍微安全点,可是想弄口吃的,都比登天还难。
家里都被轰平了,那粮食更别提了,估计都被炸成灰烬了,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全家饿死吧,老爹身体不好,没走几步就得喘上几口,娘吧,怀里还抱着个还没一岁的幺弟,咋办,这出去找食物的重担就落在了铃儿肩上。
这天,天没亮,铃儿便摸黑出了洞,反正现在她也顾不得害怕了,要是自己一条命能换家里所有人的命,她愿意,这年,铃儿十五岁!
十五岁的铃儿因为平时吃不上好东西,营养跟不上,所以看着比同龄人小了不少,很多不认识她的人都会把她当做十一二岁的孩子,铃儿开始的时候还不乐意,可是娘却说,乱世里的女孩子还是别长大的好,所以,从那以后,她再听见别人说她是个小孩子时,只是沉默,再也不会说一句话。
铃儿偷偷来到街边,昔日繁华的街道已经变得破败不堪,死气沉沉,冷冷清清的,旁边的店铺也没幸免于难,一座座也都已变成了废墟,在这种地方能找到食物,恐怕比登天还难吧?可是,眼下只能试试运气了,找不到食物,空手而归的话,家里人恐怕真的会被饿死!
铃儿四下寻找着,前面不远处就是以前生意最好的“鼎香楼”,那可是这片最著名的酒楼,以前那里的生意可好了,可是现在呢?
铃儿瞅了瞅,四处无人,慢慢地朝前面挪动着步子,然后一闪身钻了进去。
映入铃儿眼帘的是东倒西歪的桌椅,以前高高悬挂着的镇店牌匾也已摔得支离破碎,唉,若不是这该死的战争,想必一切都还是那样美好,就算没钱,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也是最幸福的!
铃儿四处翻找了起来,可是这年头,粮食就和命差不多,就算有,白天估计也被其他人抢走了吧?
找了一会,铃儿累得瘫坐在了地上,毕竟自己也已经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几经折腾,体力早已透支,铃儿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的,想站起来,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铃儿才悠悠醒来,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食物,可是手中,怀里哪有食物?是啊,自己昏过去之前也没找到啊!
怎么办?怎么办?爹娘,弟弟妹妹们还在那破洞里等着自己,现在自己食物没找到,还晕了过去,爹娘他们等不到自己,肯定担心坏了,铃儿想到这些,心里不觉得一阵心酸,嚎啕大哭了起来。
“铃儿别哭啦!”一个男孩的声音传到了铃儿的耳朵里,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时铃儿才想起来打量四周的环境,这家人肯定特别有钱,家里的许多摆设铃儿以前都没见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铃儿紧张地望向门口,门被打开了,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白净的面庞,是他?叮当,第一次救了她,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
“叮当,你怎么在这?是你救了我吗?”铃儿瞧见是他,顿时放下心来。
“昨天你去的地方是我们家的酒楼,这儿也是我家,昨天夜里本想着去找些东西,没曾想看见你晕倒在那里,于是我就让管家把你背了回来!”叮当冲铃儿笑着说道。
叮当笑起来可真好看,瞬间把铃儿的心都融化了。
“叮当,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铃儿感激地说道。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叮当冲铃儿眨了眨眼睛。
“给,铃儿,你肯定饿坏了,我让厨房熬了些粥,你趁热吃了吧!”铃儿这才发现叮当手上一直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长这么大,除了爹娘,叮当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想着想着,眼泪不觉掉了下来。
“铃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叮当看到铃儿哭了,慌忙问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铃儿擦了擦眼泪,又笑嘻嘻的叮当说道。
“傻丫头!”叮当笑着把粥放到了铃儿手上。
坏了,自己在这有粥喝,可是爹娘他们还在那破洞里挨饿呢,怎么办?怎么办?铃儿急忙喝掉眼前的粥,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叮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是以后有用得着铃儿的地方,尽管开口,铃儿保证万死不辞!只是今天铃儿还有一事相求!”铃儿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铃儿,你放心说,我们是朋友,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也会帮忙!”叮当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叮当,你家里还有多余的食物吗?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给爹娘他们找吃的,可是,你看我现在喝上了小米粥,可他们却还在饿着肚子,娘怀里还有个小弟弟,要是把他饿坏了,怎么办?”铃儿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瞬间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有,铃儿放心吧,咱们这不缺吃的,对了,你爹娘他们现在在哪里?”叮当问道。
于是铃儿便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叮当,一边说,一边叹息。
“唉,时逢乱世,民不聊生,若是再过两年,战事还未平息,我也要穿上戎装,上阵杀敌,定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叮当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
“叮当,你真是好样的,到那时我和你一块上阵杀敌!”铃儿此时内心泛起了一丝情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待在叮当身边就觉得心安。
“对了,铃儿,一会我让厨房给你准备食物,你等天黑再出去,现在白天,你出去不安全,街上到处都是鬼子,等到天黑的时候,我和你一块,把他们接过来,你放心,我会和爹娘说的,到时候就说你是我找来帮忙的,相信爹娘会同意的!”叮当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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