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宠

这个词是我胡编乱造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只是我能想到的，简洁又明了的方式来表达一种存在。这是在拿着器具当作宠物养。我们去宠物店里挑一只猫猫狗狗，他们去五金店或者是更加隐秘的集市上挑一个漂亮又聪慧的器具。一把锤头，一把斧头，一个锅铲，一把水果刀，都可以成为他们炫耀并养护的宠物。

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但我身边存在一个这样的人，因此我觉得记录一下也无妨，万一有人在此间找到了知音，这不是更好。

他似乎熟知每一样器物的生辰时间，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他记得每一样东西在哪里买来，什么时间，他为了一把锤子或一个锅铲走了多少路，寻觅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样一把独一无二的器具回来。那一天的天气都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举个例子，我曾经为了撬下一颗钉子，随手去阳台上拿了个锤子，它的另一边是弯曲燕尾一样的构造，可以让一颗大头钉牢牢卡进去然后撬出。不太巧，我动这把锤子时被他看到了，也许是他觉得这把顺手的锤子堪比他的知音，他有责任不使它在我手中荒废掉，于是他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的开始介绍这把锤子的一生，在他手中的后半生。

在他还年轻力壮的时候，我只能这样描述，记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时间实在是不容易。他在一个集市上见到了这把锤子，如同每一个玄幻小说里面的桥段，他在一堆普普通通的杂物中发现了这把壮实的锤子，并坚信这把锤子可以在他手中发挥出无与伦比的作用。他当场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把锤子，并且坚持使用了很多很多年，直到现在。他从年轻力壮到垂垂老矣，这把锤子也算是尽了它的使命。我时常会想些歪理，他虽然会些木匠活，但终究不是个木匠，也不是什么靠着手艺吃饭的老师傅，如何确定这样一把锤子定会在他的手中发挥最好的作用。

无从得知。

而在我试图转述他的话时，才发现我的语言是这样平乏无力。我既无法描述出他在诉说时骄傲的语气，也无法表现出他如同讲述自己孩子出生时的详细认真。我只能说，他对着我絮絮叨叨的讲述了很久很久，眼神却始终停留在锤子上。

这让我想到的唯一对照就是养宠物。猫猫狗狗，养久了就是情，是要陪在身边的，一直都好生照看着。他的儿女在他老后试图送给他猫，狗，鹦鹉，金鱼......他无一例外的拒绝。到了现在，仍然是这些刀剪斧锤陪着他。

我费力地把钉子卡进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受力点，第一颗钉子滑了好几次，终于歪歪扭扭的弹了出来。每一次我用力时，他都会停声，默默看着。我把钉子踢到一边，开始去为下一颗努力。

我的余光看到他把地上的钉子捡起来，放在掌心摆弄，低着头，又开始沉默不语。我没回头看他的表情，也看不清。

收拾了钉子，我站起来，一路上看到桌上放着被磨的薄薄的水果刀，看到厨房里中间凹陷的菜板，看到钳子，锤子躺在一起，看到月牙形的磨刀石，看到他打的丑丑的木架。

这都是他的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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