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云下无雪的年》第二十九章 爷爷与狗

人，有时需要经历，经历了才懂得，懂得什么是最珍贵的，最值得我们珍惜的。

与家人一起时，怀揣梦想，憧憬远方。人在异乡，看过了世界，才猛然发觉，最思念的是故乡，最不舍得的是家人。这些，才是生命中最值得我们珍视的。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却偏偏要绕了大半个地球和无数光阴才发现。

这就是青春，这就是生命。

雪经常跟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国内的爷爷。还有那条狗，从小养大的狗。

一天晚饭后，天气略闷，雪情绪也有些低落，遂放弃跑步，与雪去外面走走，散心。

公园跑道上，三五跑者迈着轻盈的脚步，吐着均匀的呼吸，从我们身边奔过。远处草地上，有一对夫妇在与小孩玩耍，父亲在前面跑，孩子在后面大喊着追，妈妈在旁边站着，边看变笑。

“我想家了。”雪轻声说。

我把雪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看出来了。又想爷爷了？”

“嗯。想爷爷，还有我的狗狗。”雪可怜巴巴的说。

“和我说说爷爷。”

“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和奶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在那个年代，算是少数，难得。但也正因为此，有那么些年，过得很难很苦，你知道的。很小，爸妈因为外地工作关系，就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处生活。还清楚的记得，每天早上爷爷都会准时的把我送到学校，然后，每天下午放学再去学校接我。放学回到家，最开心。放下书包，洗过手，就会和爷爷奶奶三人端坐在院子里的小方桌前纳凉，小方桌放在院子里一棵老树下，树上和院外草地上传来知了和鸟叫声，我们三人一人一张椅子。”雪望着远方，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会先吃一个奶奶提前洗过的水果，然后就是我们祖孙三人的读报时间。爷爷奶奶订了很多份报纸，每天都要读完。虽然我看不大懂，但也会跟着他们津津有味的读一会。爷爷奶奶都戴着老花镜，在树荫下，方桌前，我们三个就这么静静的，不说话，认真读报。然后，我开始写作业，奶奶去烧饭，爷爷继续看报。”

“画面真美。”我想象着，说。

“是啊。好怀念。做完作业后，奶奶那边饭如果还没烧好，爷爷就会让我陪他下盘象棋。当然，多数都是爷爷赢，除非他故意让我。吃过晚饭后，爷爷奶奶就会带着我去外面湖边散步，和我聊些他们当年的事。想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虽不在爸妈身边，但跟着爷爷奶奶，很开心很快乐。也养成了很多好的生活习惯。”

“真想见见爷爷奶奶。”

“奶奶已经去世了，就只剩下爷爷了。爷爷儿女虽多，但他还是喜欢一个人过，还有我们一块养的一条小狗。爷爷这几年身体不是太好，一直很担心他。很想他。”

“爷爷对你一定很好。”

“是的。爷爷说，在所有孩子当中，他最喜欢我，也最疼我了。可惜，我走得这么远，不能在爷爷身边陪他。”说着，雪有些激动，侧脸望去，眼内有泪花闪烁。

“我们以后常回去看他吧。”我安慰雪。

“嗯。下次回国的话，我带你去见爷爷吧，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雪甜甜的看着我说。

“好。一言为定。”

说着，我一把把雪抱起，横着搂在怀里，大步向前奔去。

“呵呵呵呵……快放我下来。”雪大笑着挥舞着双手。

跑累了，停下来，把雪轻轻放在地上。弯着腰喘气。“太重了。”我说。

“吓死我了。”雪娇嗔的拍着我胳膊笑着说。

“心情好多了吧!”我问。

“嗯。”雪在我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休息了一会，牵起雪的手，继续往前走。

“哎。有时我也会想，我们到底想要什么。小时候，总是梦想蓝天大海，总是心怀诗和远方。后来慢慢发现，只要每天与家人能在一起，开心，平安健康就好。不是没有了当初的理想，而是我们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在这中间，我们可能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本应与家人的陪伴。但这就是青春吧。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它，它也教给了我们很多。”雪感慨着。

“是啊。”我也若有所思。

“你的狗狗几岁了？”我转而问雪。

“快10岁了。是爷爷的一个老朋友送的，一出生就送到我家，和爷爷奶奶一直看着他长大。就是我们的家庭一员。每天早上，爷爷牵着他一块送我上学，放学又牵着他接我放学，我们吃饭时，他也吃，晚饭后带着他一块散步。后来，我跟着爸妈出国，后来又移民，一直是狗狗在陪着爷爷奶奶。后来奶奶也走了。现在，就只他陪着爷爷两个人在家。”

“有他的照片么？看看。”我问。

“等等。”雪掏出手机，翻了一下，给我看。

一只大狗的大头照，样子威猛，伸着舌头，眼睛圆圆的盯着我看。

“以前一直把他作为手机封面的。现在换成了你。”雪幽怨的看着我说。

“用情不专啊。”我调侃雪。

……

“爷爷和狗狗都老了。真想回去陪着他们。有时真不知道自己出来是对是错。”我们回程途中，雪突然又伤感起来。

“人生和选择，没有对错。我们多珍惜当下和爱我们的人，就好了。”

日后，各种际缘巧合，与雪共同探望爷爷的计划终未成形，老人在我记忆中也仅限于雪的描述，慈祥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