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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眼神不好

2019-07-09  本文已影响2人  酱白

渔歌现在算半个剑客,如果当初没有被师父捡回去的话,她应该还在村子里,每日洗衣做饭,烧火劈柴,照料一家人的衣食起居,但因缘际会,她遇到了师父,现在渔歌……仍旧在做饭。虽然如此,她却是在照顾师父的衣食起居,单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是与那些平庸的女子有很大的不同的。

铜锣村三面环山,山的另一边有一个闻名遐迩的逍遥派,与铜锣村渊源颇深。据说铜锣村之所以深居山中却没有天灾降临,野兽袭击,亦或是土匪抢劫,都是因为有逍遥派庇佑。至于逍遥派到底是做什么的,渔歌也不知道,只知道逍遥派每隔几年就会到村子里挑选适龄的孩子作为入门弟子,为逍遥派延续壮大。

那年正是逍遥派下山的日子,村口的一群陌生人身穿白衣,手执长剑,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来报名的孩子。

村民如神祗降临一般,小心翼翼地拉着孩子上台。

渔歌父母早亡,又早过了参选的年纪,只是来瞧个热闹,无奈个子矮,力气小,又没什么存在感,当时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还未进入第四层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挤了出来。

渔歌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吃屎,却不想后面正好有一个人稳稳地托住了她,渔歌惊魂未定,抬头要谢,看见了男子的长相,那句“谢谢”却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男子长得眉清目秀,面白如玉,一双眼睛透着雾蒙蒙的蓝色,还带着点,呃……猥琐的笑容。

“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跟我学习武艺?”

“我是……”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渔歌。”

“很好,渔歌,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然后渔歌就被这个自来熟的师父拉出了村子,她到最后也没能跟师父解释清楚,其实她是个女人,就算长得不漂亮,也不至于男女不辨吧,渔歌觉得有点忧伤。

师父一边走路一边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手上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渔歌,你手中拿的武器倒是新奇,是祖传还是因缘巧合得来的?”

渔歌看了看手里做饭用的铲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旁边“砰”的一声,师父直接撞到了树上。

“对不住,对不住。”师父冲着树鞠了两个大躬。

明白了,眼神不好!

后来渔歌才知道,师父当初选中的,其实是村头王家的王羽知。

师父有一个独门技艺,能够轻易摸透旁人在习武方面的天赋,不用像逍遥派的人那般进行重重选拔,因此他在挑选徒弟这方面,有绝对的优势。

那天逍遥派过去选徒,自然会有很多孩子过去,因此师父决定趁乱进入,来个浑水摸鱼,他原本已经骗过了逍遥派众人,又有这等绝技傍身,挑选一个天才徒弟自然不在话下,没想到偏偏眼神不好,直接认错了人。

师父在带渔歌回去的第三天发现了真相,并毫不留情地决定撂挑子,把渔歌丢在小木屋里就独自去了村子,寻找他的真命徒弟,结果王羽知早已经被逍遥派收入门下了。

丢了徒弟的师父整个人颓丧无比,回来之后叹了口气。

“你走吧。”

渔歌拧着袖子,不太想走,“师父,我去哪?”

师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组织好了狠话,正要放出来,不经意间吸了吸鼻子,就闻见一股肉香,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拐了个弯。

“去厨房盛菜,吃饭。”

渔歌庆幸自己还有一手好厨艺。

饭桌上,渔歌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你会不会抛弃我。”

师父“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渔歌心里好受了点。

“我从来都没接受过你,何来抛弃?”

“是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的,我可没勉强你。”师父说完话,又忙不迭地塞了一嘴的肉。

渔歌放心地点了点头,就是有点想打人。

虽然渔歌并不是师父心中的天选之人,但师父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教了一些剑术和武功,不过时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今天练到子时,练不好不许回来睡觉。”

“好的师父!”

太阳刚落山的时候,渔歌就见师父乐颠颠地从山下跑上来,手里拧着一只野兔。

“爆炒,多放点辣椒。”

“师父,我还在练功呢。”

“练个屁!你能练成啥?快去做饭!”

渔歌悻悻地扔下剑接过兔子回了厨房,添柴的时候偶尔回头,看见师父一个人坐在地上拿着剑,表情有点落寞。

她头一次从吊儿郎当的师父脸上看见那样的表情,想了许久也没明白,直到后来有一天师父在外面喝了个烂醉,回来抱着渔歌哭了一晚上,渔歌才知道师父的心事。

原来师父虽然有些武艺傍身,却都是自学成才,不得江湖认可,因此他对于名门正派有着一种几近执着的渴望,希望有一天能够拜入其中,正大光明地学习门派武功。

逍遥派正是师父口中的名门正派,每隔四年就会举行一次大型比赛,聚集各门派互相切磋,当然闲散人员也可参与,只是过程艰难,倘若有幸能够赢得三局,就很有可能被某一门派收入门下。

据说师父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参加,现如今已经年过三十,仍旧撑不过两局。

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可能进不去了,就决定找个徒弟来继承自己的愿望。

听到这里的时候,渔歌心里浮现出了点希望,“师父师父,你觉得我的天赋怎么样?”

师父撑着醉眼看了渔歌一眼,然后吐了。

“……”

从那以后渔歌再没问过这种傻话,也好几天没有练功,只在菜园子里采摘了最新鲜的蔬菜,做最可口的饭菜,发挥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那天她正带了一堆菜回来,还没进门就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

“让你练剑你不好好练,做什么饭?做饭能打赢比赛吗?”

渔歌吓得怀里的菜落了一地,声音都颤抖了。

“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我从来都没收过你当徒弟!”

师父一边说,还一边抬手去打,看起来骂得挺开心,直到渔歌听见“嗷呜”的一声,师父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到了房子后面。

没错,师父面前站着的,是一只狗熊。

大夫说师父伤得太重,最起码得养个小半年的,渔歌弱弱地问了一句眼神不好能治吗,大夫看了她一眼,问:

“你是他娘子?”

渔歌有些脸红,想说其实我是徒弟,却被大夫认为是默认,然后渔歌就听见一句“还是别治的好”。

最后大夫是被渔歌踹出去的。

至于那只熊,拍完师父之后转身就掉进了师父挖的陷阱,被里面的利刃戳得半死不活的,渔歌端详着熊看了半天,觉得师父虽然武功不怎么样,脾气也臭,但还是颇有打猎的天赋的。

除此之外,他们住的小木屋,门前的菜园,后院驯养的野鸡野鸭,都是师父侍弄的,弄得井井有条。这样一个手巧的汉子,做什么武林高手,拿来过日子多好。她虽长得不好,却有一流的厨艺,将来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除去养活自己之外,最起码能养活……一,二,三个孩子吧。

渔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又想起刚刚大夫说的“娘子”一词,突然脸上就红了一片,越想越激动,回去就兴冲冲地给师父说了这个想法,当然说得十分委婉,并没有说孩子的事。

师父当时还在昏迷,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反正他吐了口血。

渔歌不敢说话了,潦草地给师父喂了一碗苦药汤,就去外面练剑,这一练,就是半年。

果然没有那个聒噪的师父在耳边念叨,渔歌的剑术还是有一点进步的,至少砍下来的菜比之前整齐多了。

等到师父能下床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年后,秋风萧瑟,黄叶凋零,山中飘散着诱人的果香,空中排列着南迁的大雁。

师父拄着拐从房门里走出来,渔歌正一个直刺刺出去,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英姿飒爽,师父站在门口良久的沉默。

渔歌收了剑,回头看见师父,又是激动又是开心,两人相对无言,终于师父语重心长地说了喊了一声“徒弟”,渔歌应下,眼神真挚地看着师父。

“为师饿了。”

“……”

饭桌上师父狼吞虎咽的风采不减当年,吃饱喝足一抹嘴,突然豪情万丈地跟渔歌说,“我们去比赛吧。”

“啊?”

渔歌还以为师父睡了半年已经忘了比赛这一茬,后来经师父解释他确实忘了,但一觉醒来见渔歌正在练剑,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风,于是沉寂的热血陡然沸腾,突然就想起来了。

渔歌暗地里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自作自受。

师徒二人在一家生意还不错的店里留宿,由于这家店生意太好,吃饭的时候只能跟别人拼桌。

走南闯北的大男人都豪爽,喝了点酒一上头就忍不住吹点牛。那天一个满身刺青的汉子说,江湖上流传一种奇药,人吃了之后可打开五识七窍,获得超凡的洞察力,只是有一点副作用,且副作用不明。

渔歌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嗑药了,师父正一口酒下肚,闻言一下子怒了。

“放屁!”

这屁一放不要紧,唾沫星子落到了对面人的碗里,两拨人差点打起来,十对二。

渔歌把师父推回屋子,按到床上,告诉他你再闯祸我就不帮你比赛了,师父张了张嘴没说话,渔歌又去镜子面前查看刚刚不小心的擦伤。

“唉,破相了,恐怕嫁不出去了!”

后面突然传来师父的抽气声,“你是女的?”

“……”

师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伤人了,但这次伤得有点重,她记得上次师父喝醉之后还抱了她一个晚上,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抱了个男人?渔歌把门关上一阵阵的叹气,突然见刚才吹牛的汉子过来,渔歌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你别害怕,我是来问问,刚才跟你在一起那男人……真的嗑药了?”

渔歌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师父时不时发发羊癫疯的表现,除了嗑药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于是她点了点头。

“这样啊。”汉子低下头,从腰间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药瓶,“其实那药是我炼的,当初失败了本来想扔掉,不知道被哪个路过的倒霉小子捡去吃了,看你师父这个样子,副作用应该在……”男子指了指太阳穴,“这里吧。”

“嗯……嗯嗯嗯嗯!”渔歌点头如捣蒜。

“给,这个是解药。”大汉一边叹气一边往回走,“唉,造孽啊。”

渔歌拿了药回房间准备喂给师父,师父却像见了鬼似的往后躲,“你别过来,男女有别!”

渔歌头上滑下一滴冷汗,“师父,咱俩都生活了一年多了。”

“男女授受不亲!”

“亲倒是没亲过,但是抱过了。”

师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地抗拒,“你别过来,别过来!”

渔歌只好认命地后退,好嘛,不过去就不过去嘛,整得她跟色狼一样。

最后这药也没喂成,师父死活不愿意让渔歌一个女人去比赛,但眼看着逍遥派就在眼前了,渔歌想起自己这大半年的努力,还有师父当年看着剑的落寞样子,决定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运气并不是那么好碰的,渔歌与师父之间因为性别问题出现了内部矛盾,报名的时候师父突然玩失踪,以至于渔歌到处找人耽误了时间,错过了新手组,直接被安排进了高手组,结果么,呵呵,自然是还没出手就被揍趴下了。

渔歌垂头丧气地走出大门,并没有看见师父,竟看见王羽知站在那里,他已经比当年走的时候高出了一大截。

“你怎么在这?”

王羽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中似乎有泪水,渔歌也许久不见老乡,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王羽知来了一句,“你是谁?”

渔歌眨了眨眼,确定王羽知没逗她玩之后,就有些颓废了,合着人家王羽知根本就没记得她,那眼泪更不是为她流的,王羽知之所以流泪,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地被查出来作弊,还被逐出了师门。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羽知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是不是认识了,抹了一把眼泪,“师父师兄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逍遥派我是回不去了,好在有一个路过的大叔愿意收我为徒。”

渔歌正想称赞这人善良,就看见自己师父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你放心,之前缠着我的那个女人已经甩掉了,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的徒弟——羽知!”

渔歌气得差点吐血,师父居然要抛弃她,怪不得从一进门开始就没影了。

王羽知双眼红红地“嗯”了一声。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这表情,这话语,这场面,无一不与当年重叠,只不过时过境迁,已经换了主角,她心里抽痛,泪花在眼睛里打转,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然后拉住了……自己的袖子。

最后渔歌是在王羽知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离开的,她其实是想骂师父一顿的,诸如什么薄情寡义,铁石心肠之类的,但当务之急是先把解药扔了,渔歌觉得师父还是瞎了好。

伸手往怀里一掏,早已经空空如也。

“徒弟,仔细一看,原来你是个女人啊。”师父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中逐渐清明,渔歌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揍师父一顿,反正他以后都找不到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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