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中国古代的凯恩斯——吴晓波《历代经济变革得失》读书笔记2

吴晓波《历代经济变革得失》读书笔记2‖管仲变法：两千多年前的“凯恩斯主义”

公元前7世纪的“管仲变法”和公元前4世纪的“商鞅变法”是中国完成大一统之前的两次重要变法。

管仲的“四民分业”思想、盐铁专营政策，商鞅的土地私有化、郡县制、户籍制、军爵制的大胆试验，都具有开创性的意义，分别提供了两个颇为极致的治理模型，如同左右两极一样站在后世历次变革的两端。

管仲像，图片来自网络

“管仲变法”重要内容总结如下：

1.时间：公元前7世纪

2.地点：齐国，地处较远的胶东半岛，很像改革开放之初的广东、福建，地狭、滨海、远离中央政治中心。

3.主要人物：齐桓公，并不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君主，他自诩有“三好”，好吃、好田、好色；管仲，一个战场逃兵和很失败的商人，曾经“三辱于市”。

齐桓公像，图片来自网络

4.变法主要政策：

第一，四民分业、士农工商。把国民分成军士、农民、工匠、商贾四个阶层，按各自专业聚居在固定的地区，这种划分乃并举之义，并没有先后尊卑之分。管仲认为，这样有四个好处：一是同行业的人住在一起，易于交流经验提高技艺；二是对促进商品生产和流通有很大作用；三是营造专业氛围，使民众安于本业；四是无形中营造良好的社会教育环境。

第二，放活微观，管制宏观。放活微观，就是对内刺激商品经济的发育，对外降低关税。如，鱼盐自由出口，只登记不征税；来齐国做生意的商人尽量少征或不征税；甚至为了活跃市井首开了国营色情业。管制宏观，从财政、税收、价格三方面综合入手强调政府对经济的宏观管理。如，在粮食税方面，根据年景好坏实施机动税率；建立了国储粮制度，囤积大量粮食，起到丰饥平衡的功效；运用价格调节经济和增加国家收入，国家掌握了一项商品，则不再征这项产品的税，而是去征原材料的税，促使产品价格的上涨。

第三，盐铁专营。由政府控制所有权，然后把经营权下放给民间商人，以一定比例分配利润。可以说是后世“资产国有，承包经营”的雏形。盐业上，开放盐池让民间自由生产，然后又国家统一收购。冶铁业上，实行的是国有民营，民商得七成，政府得三成。

第四，鼓励消费，甚至倡导奢侈。认为大量消费可以促进大量生产，甚至做出极端比喻，建议在煮蛋之前先雕绘，烧柴之前先雕刻，在年岁凶歉的时候，国家进行宫室建设，以促进就业。

第五，以商止战与和平称霸。以商止战就是发展商品经济，让国民富裕而不至于造反。“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齐国因经济改革成功而有最强之国力，当时无人敢与之争锋，管仲却很少用兵征伐四野，齐桓公以盟主身份多次召集诸侯会盟，除炫耀国力外，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统一各国关贸税赋，好比在创建一个区域的关税同盟体。当与周边国家不和使，更乐于通过商战的办法来削弱他国国力，如，与鲁国、梁国商战中，先是鼓励梁国大量种植绨织品，等到两国中计，纷纷从事绨的纺织而荒废农事，导致粮价大涨，齐国再关闭通商关口，不进口任何绨织品，导致两国大乱。

图片拍自原书

5.取得的主要成效：

第一，专业分工、子承父业的制度让齐国的制造业技术领先于其他国家。

第二，齐国都城临淄居民人数达30万之多，是当时世界上最大规模、最繁华的城市，同期的雅典人口不足5万。

第三，齐国坐拥最强之国力，有三万装备精良的军士，齐桓公成为诸国盟主。

6.对后世的影响：

第一，管仲是历史上第一个把社会各阶层按职业来划分管理的人，这种专业化的商品经济模式，自两汉以来被尊奉为基本形态及指导原则。细致的职业化分工及世代相传的制度安排，是中国早期文明领先于世界的重要原因之一。中国的社会职能分工比欧洲早了至少一千年。

第二，盐铁专营政策的影响绵延两千余年，迄今犹存，几乎成为中国式中央集权制度的经济保障。

第三，鼓励消费，通过政府的固定资产投资来刺激经济复苏、促进就业的做法，西方人在两千年之后才学到。1929年的世界经济大萧条，当时的美国、德国等无一不是采取了这样的政策，才走出低谷。

7.对管仲的评价

细数管仲的经济政策，可以发现他是一位尊重规律的国家干预主义者，在这一点上，不妨视其为中国古代版的“凯恩斯”。

管仲治齐有三条重要的历史经验：一是通过价格、财政和税收整体配套改革，第一次形成了系统性的国民经济治理体系；二是他所提出的盐铁专营政策，作为国家干预经济的经典模式，影响力持续至今；三是管仲治理下所形成的齐国经济制度，是中国古典市场经济体制的雏形。

他的思想在后世刻意被淹没，主要是两大原因：一是齐国一世而衰，以商治国的思想彻底破产。管仲去世两年后，齐桓公死于宫廷政变，齐国让出霸主权柄，自此以后，相继称霸的诸侯均以开疆拓土而威慑天下，管仲之道被暴力取代。二是管仲思想与儒家格格不入。儒家以“贱商”著称，在经济治理上，以农为本、轻徭薄赋、克己仁义，这在管仲那里都找不到，子贡就认定管仲算不上一个仁者。在这个意义上，管仲是一个被意识形态“谋杀”的改革家。

8.书中好句摘录

（1）自古以来，弱者就是变革的发动机。中国从第一次搞经济变革就呈现出一个鲜明的特点：观念的优先往往比资源的优先更重要。

    （2）在他（管仲）看来，税收是有形的，直接向人民收取财物，自热会招致人民的不满。最好、最理想的办法是“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

    （3）管仲提倡盐铁专营，但不是主张政府亲自下场，创办国营盐场或国营铁厂——后世之人学管仲，认为专营就是国营，多入歧途。

    （4）陈寅恪曾说中国的统治术中有“诈术”的成分在里面，管仲那句“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便是最好的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