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来拍《冈仁波齐》|第一篇章 放下屠刀,就该立地成佛么?
镜头从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杨培,一路划过队伍中磕着长头的人们,最后落到屠夫身上——
伴随着屠夫的每一次下跪,我们都能听到他厚重的呼吸声。
高原稀薄的氧气、起伏的山路和干燥而凛冽的风,合力绞杀着屠夫那本就薄弱的意志——那一个个长头,看似轻松,却实在是如同一把把插进肌肉缝隙里的刀,有着摧毁人心的力量。
好在屠夫有他的坚持——他时刻在想着赎罪。
在他的心里,每一次下跪,都代表着一条他曾经结果掉的生命。
这是个因为腿脚残疾很难参与务农的汉子,平日性情又懒,于是只能做藏人最不愿做的事情——杀牛、杀羊、杀一切别人需要杀又不想杀的动物。而这也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无奈之举——也许,在他的意识深处,就连自己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屠夫。
路好像永远走不完,屠夫一步又一步地挪着,每一次下跪,都得靠着自己记忆中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生命的眼神——靠那种深深的歉疚和压力,靠那种在灵魂深处,自己瞧不起自己的痛苦。
当记忆开始闪回,呼吸开始紊乱,屠夫为了集中自己的意识,开始小声向神佛祈祷:“请赦免我的罪,我将从此放下屠刀不再杀生,请赦免我的罪。”
一遍一遍的祈祷中,磕长头的屠夫开始机械地下跪,那动作机械到了几乎不需要人花费精神。终于,在他又一次跪下去的时候,屠夫手上的木板,血肉模糊地压死了一只虫。
是的,在影片中,被他放过的那只虫,在这个故事里,将被他压死。
筋疲力尽的屠夫跪在当场,如大梦初醒一般,不敢相信地死死盯住地上,那只已经被碾成一条黑线的虫。看着看着,这个35岁、五大三粗的高原汉子,竟放声大哭。那骤然响起的哭声,惊飞了林中几只大鸟。
同行的伙伴们都回过头,不知所措地望着队伍的最后,这个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大汉。小女孩三两步跑到他的身边,杨培也从队伍的最前方,摇着转经筒,慢慢走回队伍的最后方,停在屠夫跟前。
图片来源见水印“江措旺堆啊~!”杨培摇着转经筒说:“你在哭什么呢?”
“杨培叔,我压死了一只甲虫!”伤心的汉子一边哭一边回答,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绝望。
“为什么,压死一只虫,就要哭呢?”
他哭得更大声:“因为我已经杀了那么多牛啊!我知道我就是因为懒,才不得不去杀牛!我良心不安啊!我为了这件事情来朝圣,酒也戒了,烟也不抽了,甚至已经想好再也不杀牛好好找个营生了!结果现在我又压死了一只虫啊~!在朝圣的路上啊!在朝圣的路上啊……”
杨培蹲下来,平视着他:“江措旺堆啊,我哥哥在世的时候,总是说这么一句话:‘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你先不忙哭,想想你自己,是在追求什么啊?”
屠夫强行止住了哭声,但仍是绝望得像一个丢了母亲的孩子,抽咽道:“杨培叔,我是在求佛来赦免我,可是你看我这么坏,已经不值得被赦免了!不能被赦免了啊……”说完,屠夫又哭了起来。
杨培摇着转经筒,叹了口气:“江措旺堆啊,你是佛吗?”
悲伤的汉子被这问题吓坏了,慌忙摆着手连声说道:“当然不是,不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在替佛做判断呢?”
说完,杨培就站起身,摇着转经筒,走回队伍最前面了。
屠夫停在当场,眼泪都留在脸上,和着脸上的灰尘,直像是涂了泥巴匠和出来的泥浆,只剩一双眼珠还算干净。许久之后,满脸“泥浆”的汉子终于“噗呲”一笑,胡乱抹了把脸,认认真真为虫子念了几句经,又重新磕起头来。其他人一看,也都各自重新上路。
图片来源见水印未完待续——
惊鸿
2017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