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田横
一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天燥热得要把万物烤成干了。
张三和他六十七岁的老爹就在这火炉般的天气下,一前一后地犁地。他们家养不起牛,只得亲自做牛做马,张三在前拉犁,张老汉在后扶犁, 父子俩步履维艰,踉踉跄跄,在坚硬的土块里寸步难行。
张三今年三十六岁,母亲老早就死了,在他七岁的时侯。他家一贫如洗,常年租地主刘疤眼老爷的地为生,一年下来,刨去地租,剩下的谷子,留一点种子,仅够每天喝清汤寡水的粥。
遇上荒年,还得向刘疤眼老爷借贷谷子过活,气得刘疤眼老爷吼道:饿死你们两穷鬼,娘得,晦气得紧,你们这倒霉鬼,把我家的地种得别说泥鳅,黄鳝,连蚯蚓也活不了,怪不得要饿死你们。
张三长得矮小,病厌厌,两眼无神,尖嘴猴腮,因为穷,都没有性欲,本是血气方刚春光灿烂的骚气年华,看见女人,都没有一点邪念。
别人家的男孩大声诵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三则呆若木鸡,死人般杵着,没有一丝人的精气神。
张老汉也无可奈何,好死不如赖活,至于儿子的婚事,自己是一点能力也没有,"穷不过三代",过了三代没代了,张老汉知道这种可怕的后果,但能改变吗?
二
张老汉喃喃自言:儿呀,都是爹无能,有啥办法,祖上个个一无所有,世代帮人种田,然后代代一无所有。唉,都是命,是命啊。那个刘老爷…
张三忽然大喝_声:刘老爷个屁,叫刘疤眼。
张老汉哆嗦了一下,万没料到张三会突然打断,以往唠叨一气呵成,没成想今天张三会抗议。
张老汉改囗说:刘疤眼老爷…
张三吼:老爷个屁,叫刘疤眼。
张老汉震惊了,张三怎么了,一惯是枚软柿子,焉无精神,气若游丝。
张老汉又改囗道:这个刘疤眼祖上,原先只有一丘田,后来又生出一亩田,后来又生出一顷田…
张三吼道:后来全村的田都成他家了,全村的人都替他家种田,饿肚子,娶不起老婆。那个小刘疤眼,吃香喝辣的,不用干活,他住大房子,娶大胖美妞,还整日拈花惹草。为什么?
张老汉喃喃自语:咱们祖上世世代没有_寸田地,然后世世代代替刘疤眼种田,然后世世代代一无所有,都是命,命啊…
三
张老汉和张三在烈日下犁田,小刘疤眼带着管家来收租。管家趾高气皍地尖叫:老张头,田租四担谷子。
张老汉慌忙解释:少东家慈悲,今年年成𣎴好,家里只剩_斗谷种呢?容缓上一阵,明年再交,求求发发慈悲。
小刘疤眼大怒:老张头,怎么说话?我怎么不慈悲了?我不慈悲,早两日就过来收租了。反正,废话少说,三天之内,四担谷子,逾期田地我收回,我看你家破房抵得两担半谷子,归我所有,你们卷铺滚蛋,滚蛋。
张老汉哀求着:少东家,我们世代为你们家耕种,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小刘疤眼:奶奶的,是我家世代养着你们,不感恩不管,还敢要功劳,主次颠倒,想造反了?
张三狠狠地瞪了小刘疤眼_眼,无比的愤怒。
小刘疤眼万料不到张三这个软柿子会有如此犀利寒冷如刀的眼神,令他他很不爽,很𣎴舒服。
小刘疤眼命令管家:收拾这个穷死蛋。
管家上去抽打张三,张三反抗,把管家打得鼻青脸肿。
四
官府把张三拘了,定了殴打罪,发配去修长城。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他们在发配至修长城的路上,天降暴雨,误了日期,按当时律典,逾期当斩。
一行四十五个犯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其中有一个叫李四的人,联络了张三几个人商议,日期已逾,就是到达目的地也是死路_条,𣎴如起义,杀了押卒,投奔田横横哥去。
这是张三第_次听见田横大哥。
李四说:这个田横大哥为人义薄云天,刚直公平,和下属兄弟相称,凡是跟他创业的人,无𣎴死心蹋地。当地都流传着田横军的创业宣言:
跟着田横打天下
喝好酒
吃大肉
分肥田
娶美妞
生胖娃
张三听了,这不是自己世世代代人的梦想吗?所以他马上赞成。
在李四的带领下,把押卒杀了,带着所有犯人投奔_个叫王五的手下。
王五表示代表田横大哥热烈欢迎大家加入队伍,希望大家努力建功立业,到时建立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耕者有其田,大者能其婚,小者有所学,老者有所养,大家四海皆兄弟,亲爱一家人。
张三激动着喊着要跪见田横大哥,王五安抚着说:
田横大哥日理万机,统领着百万军队,要制定战略方向,要提出战术谋略,要调度人马,要宣讲沟通。他𣎴可能见着每个兄弟,但是每个兄弟都是田横大哥,我们身上流着大哥的血,连着大哥的经脉,安放着大哥的思想和神灵。张三,你要努力成功,当你统领十万人时,就可以面见田横大哥了。
张三跟着田横军南征北战,逐鹿中原。
五
张三跟着田横军击败项羽,收复齐国旧地。田横位立齐相,一时权贵无两。
张三也因战功卓越,终于见上了田横。
过了十几年,汉王刘邦统一中国,田横带着几百兄弟隐居海岛。
一天,汉皇帝想一睹田横英容,遂派使者去海岛召见田横。言,田横入朝则封大小侯,不来举兵诛灭。
田横知道汉王顾忌自己势力日后生乱,为了兄弟们的安危,遂带了张三,王五去洛阳复命。
当他们来到离洛阳三十里时,田横对张三说:汉王与我从前一同南面称孤,平起平坐;今他胜者为帝,我败者为寇。我解甲归田,欲臣服为庶民,他亦不肯放下疑心,实欲羞辱于我。人生一世,既历经富贵,又何恋永恒呢?既曾立风云之巅,岂可居埃尘之末?我功成一世,幸赖无数兄弟抛头颅,洒热血,抛生命,义无返顾,忠心无二,撑我为王。甚是感恩无间。
张三越听越惶恐,似有不祥之兆。忙说:
大哥德高望重,义播四海,恩泽九州,我_介卑贱雇农,一无所有,幸跟着大哥,才有出人投地,娶了美妇,生了五个胖儿,全赖大哥福荫。
田横道:汉王遣使,不过想见我-面。今距洛阳不过三十里,今斩我的头,快马加鞭,送逞汉王,吾血尚热,吾笑犹生。
张三更想阻止,田横已快刀-抹脖子,一颗微笑的头颅已落地。
张三,李四用匣子装上头颅,飞弛入洛阳。
正是:
功成不屑生与死,挥刀斩头笑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