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三日（一）

等待侄媳妇下车的场面

弟弟的二儿子结婚，我在乡下农村老家，住了几天。

现在农村的结婚典礼，都已经非常程式化了，不仅我自己不用怎么操心，弟弟很多事情也当起了甩手掌柜。我的主要职责就是个样子，让村里的乡亲们知道我回来了，让弟弟的亲朋好友们，知道我们兄弟情深。

虽然我自从父母去世后很少在老家住，但村里的好多故事还是有所耳闻。因为父母留下的一点家产，兄弟之间发生矛盾的很多，甚至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

第一天的下午是试菜。试菜是近几年才有的，名义上是鉴定招待亲朋的宴席的质量，实际上是安排结婚这几天每个人负责的条块。这时到场的人，除了是好事的，就是关系很不错的。

弟弟从搞水泥制品起家，近三十年的风雨，结识了很多真诚的伙伴们，偏偏这些人我也很熟悉。他们和弟弟斗嘴呲牙，彼此没个正形，但给我敬酒时都很庄重，我知道自己绝不能摆老大哥的姿态，再说我也从来不知道怎么摆。

本家的爷爷辈没有了，父亲辈的也只有叔叔们，和他们喝酒定然是放下身态，让喝多少就喝多少。偷奸耍滑没有学会，几杯下去乡情升起，倒是真的。聊起父亲在世时的故事，恍如昨日。

小时候一起生产队偷瓜、用弹弓射路灯、结伴去跳河的发小们，现在也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有人羡慕我有退休工资，我很无语。那个时候，高考录取率很低，念书也是个苦差事。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家里缺少劳力，大多辍学了，读完高中的很少。

人不亲水亲，一种归家的乡愁萦绕着我，不知不觉又忘了回家的路。醒来时躺在弟弟专门为我留的房间内，开窗望着不远处父母的坟墓，思绪万千。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四点，想到全天要招待宾朋，上卫生间冲掉浑身的酒气。穿衣服的时候，尽管非常小心，将身子靠在墙上，但脚下还是打了滑。头在墙上轻微磕了一下倒没什么，可左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软组织受了损，几天后搬书时还疼得很。

那时万籁俱寂，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我突然明白，孤独在需要单独空间时是享受，在遇到突发意外时是绝望。

穿上棉拖鞋回到屋内，空调很足，被子很暖，习惯性地在微信上读书，困了，无所顾忌地睡了个黎明回笼觉。

在刀撞案板的声音中睁开眼，弟媳和妹妹还有本家的叔叔，洗土豆、切白菜、刮丝瓜，正忙得不亦乐乎。我上前打了个招呼，都不让我下手。都是自己人，看着他们忙乎，心里没有一点违和感。

餐厅有张带转盘的红木圆桌，能坐八九个人，弟弟让我坐首位，说以后我就是家长，我也没有客气，仿佛就应该这样。也是，家长是享受了尊重，但同样有沉甸甸的责任。

土豆丝，烧白菜，炒豆芽，都是我的喜爱，稀乎乎的米汤，煊软的馒头，一直是我的追求，但更美妙的还是姊妹们在一起吃饭，无拘无束，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