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骆朝爷爷讲先进村往事② 篮子里放了三根葱
听骆朝爷爷讲先进村往事② 篮子里放了三根葱【作者的话】昨天推出了《听骆朝爷爷讲先进村往事》第一篇文章,得到了读者普遍欢迎和踊跃转发,截止今晨,此文阅读量已超过一千,也就是说,我们村有微信的人应该基本上都看过这篇文章了。这就达到了我们期待的目的,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村的前世今生,让更多的人明白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今天继续发第二篇文章,再次期待得到您的厚爱与转发。
先进村历史上多出名师。元明清三代,有据可查的有:元代,后陈村的陈稼轩,是诸暨名人杨维桢、郭日孜的老师(详见《先后陈有个名师叫“泉溪先生”》。明代,后陈村的陈彦平,是进士陈玑、作家陈斋(两人是叔侄,陈家人,才艺相高,号称“二陈”)的老师。清代,先陈的陈伟,是北大校长蔡元培的老师。
在这三位名师中,陈稼轩和陈彦平都是在本村设帐授徒,学生从外地赶到我们村来求学。陈伟是在诸暨毓秀书院掌教,并在多处坐馆授徒。
正因如此,关于我们先进村旧时的办学,是一个颇值得探究的话题。
我为此询问骆朝爷爷我们村从前的办学情况。骆朝爷爷的话匣子一打开,展露在我面前的,就是80多年前私塾里孩子读书的一个个场景。那场景,那细节,比电视里播放的要生动具体得多。
骆朝爷爷说,他虚龄8岁上学,时间正好是抗战爆发的1937年。学校就是我们村后来很多人都曾经读过书、有过深刻记忆的后陈祠堂。
开学那天,骆朝爷爷由他父亲陪着,一起去后陈祠堂拜见先生。骆朝爷爷的父亲,肩上还挑着一副篮子,篮子里装着什么呢?不是学习用品,而是送给先生的“束脩(xiū)”——学生与教师初次见面时,必先奉赠礼物,表示敬意。束脩本是干肉,后来泛指送给老师的酬金。骆朝爷爷家送给老师的束脩,内容还挺丰富的:四盘菜一碗汤,外加一个红包,红包里装了角把钱。此外,篮子里还特意放了三根葱,那是万万不可忽略的,因为这三根葱寓意读书聪明。
骆朝爷爷拜见先生,先生名叫钱德光,是从嵊县请来的,在后陈祠堂坐馆授徒,是一个教书比较新式和前卫的先生。当时祠堂里仅有30多个学生,他们一起坐在中堂,听钱先生读“之乎者也”。后来学生慢慢增加,由中堂而变成了三个教室,老师也由一人增加到三人。其中还有一个女老师,骆朝爷爷至今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做骆芬燕。
那时候的先生很受人尊重,他们吃饭由学生轮流供应,一个学生轮一天,一天需供应早、中、晚三餐。骆朝爷爷至今记得,早饭通常是汤团或年糕,做汤团的时候还会汆一个鸡蛋在里面。中饭和晚饭必须是“四盘一汤”,即两荦两素,再加一碗汤。(“四盘一汤”后来成为一句俗语,当只用四菜一汤请人吃饭时,家里男人就会对女人出谈头:“你请先生吃饭啊,四盘一汤。”意思是菜太简单了。)每当临近饭点时,老师的饭菜就由孩子的父亲送到祠堂,孩子的母亲是不允许送的,因为那时候老规矩很多,女人是不能随便进出祠堂的。
骆朝爷爷在后陈祠堂跟嵊县钱先生读书,读了一年,就转学了。转到哪里?转到先陈然五房的祠堂里去了。然五房祠堂在先陈晒谷场西面,这个祠堂1968年的时候还存在,后来破四旧时改变了模样,祠堂拆掉,改成了13间房子,成为大队的蚕室,朝向也由朝南改为朝东。(此是后话,以后还会提到。)骆朝爷爷之所以要转到这里来读书,原因是后陈祠堂的私塾毕竟是后陈的,先陈也不能自弱,先陈先脚落后也在然五房祠堂里办起了自己的私塾。
当时在然五房祠堂坐馆的先生,属于“自产自销”,他就是旗杆台门里的一位先生,就是陈伟的儿子陈守泰。陈伟有两个儿子,一个陈守真,后来做了北大教授,一个陈守泰,做了先陈人的先生。当时,骆朝爷爷转到这里的时候,陈守泰手下也有30来个学生,陈守泰的侄女施华、施蓉也都在这里读书。骆朝爷爷说,当时陈守泰教学生只教一门课——国文,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比较后陈祠堂里的钱先生,陈守泰的教学显得比较传统。那时候读书都用毛笔,作业也是写毛笔字,每天都要写两张大字和两张小字。
但陈守泰的身体素质不太好,可能是遗传了他父亲陈伟的疾病吧(陈伟得心疾而早逝),反正没教几年书,陈守泰就吃不消了。(关于陈守泰,骆朝爷爷以后会有文章专门介绍其凄惨的人生。)没有办法,骆朝爷爷在然五房祠堂里读了一年书后,又转回来了,转到了后陈祠堂。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先陈与后陈的学生合并在一起了,所以后陈祠堂的学生一度发展到三个班的规模。
这是骆朝爷爷上学的第三年,这一年是1939年。这一年日寇的炮火肆虐枫桥。据陈浪的弟弟陈慎回忆:“记得1939年11月的一个下午,日寇6架轰炸机飞临枫桥,轮番轰炸,村里几百间民房被日军炸毁,和平宁静的村落,顿时血肉横飞,只剩下一片残砖断瓦,满地狼藉,惨不忍睹。枫桥集英小学十多个正在上课的小学生躲避不及,死于炮火。我的母亲见状,不顾安危,跑出去抢救邻里孩子,也不幸中弹身亡。”在生死存亡关头,后陈祠堂也不得不宣布停课。这一停,就把骆朝爷爷“三根葱”的梦想彻底扑灭了。所以骆朝爷爷一生只读了三年书,后来再也没有坐在学堂里读过书。
骆朝爷爷读书的回忆叙述完毕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我在陈守真的长子陈权(崇谦)的资料里看到这样的记载:“陈权一生从事测量技术和教育工作,虽长期奔波在外,仍然热爱家乡,关心家乡人民生活,曾发起整治孝泉江,建造防洪堤,使圩内水稻免遭洪水灾害,又在清潭庙创办学校,聘请教师,使学龄儿童皆能入学,他重视文化教育至今仍为村民所传颂。”
那么也就是说,后陈祠堂的停课,曾一度延续,直到旗杆台门的陈权发起,在清潭庙里创办学校,才算接上了我们村教育的断层。至于为什么不是在后陈祠堂恢复办学,而是选择在清潭庙,这就成了一个谜,或许是后陈祠堂在战火中遭遇炮火,或是为了达成先陈与后陈之间的平衡,或是清潭庙是学前教育而后陈祠堂是小学。总之,我们村在清潭庙办学的确也是一个既成的事实。而且,旗杆台门的男人们,始终在挑着办学的重任。
清潭庙办学一阵时间后,后来因为庙要拆除,所以又转到了后陈祠堂。时代在不断地进步,再后来后陈祠堂又转到了红山。再再后来,红山小学也被撤并了。现在,村办学校早就没有了,但孩子们个个都能读上大学了。
骆朝爷爷后来参加了革命,参加了工作,虽然再也没有进正规学校读书,但他“在干中学,在学中干”。退休之后,他的学习始终没有停止,他是真正“活到老,学到老”的一个典型。你问他为什么这么健康长寿、思维敏捷?我发现秘诀有二:秘诀之一是搓麻将,输掉了钞票,活跃了头脑;秘诀之二是爱学习,天天读书看报,天天动手写摘抄。
我偷拍了骆朝爷爷平时做的笔记,里面全是他读报时的摘录 骆朝爷爷的字写得蛮端正的,到底是练过大字小字的 骆朝爷爷画的清潭庙草图